露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那句带着笑意的反问，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穿透了傅瑾舟所有试图维持的、摇摇欲坠的防御。她看着他，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和……等待已久的坦然。
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他这座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冰山，早已在她日复一日的撩拨和入侵下，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承认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不堪一击？承认那些莫名其妙的怒火、失控的嫉妒、以及此刻这汹涌得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占有欲，都源于一个他最初避之不及的名字——苏晚？
傅瑾舟的呼吸骤然停滞，胸腔里那颗冰冷了二十八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剧烈地收缩、灼烧，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脸，那双桃花眼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失控、甚至有些狰狞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这场婚姻是一场交易，一场他完全可以掌控的游戏。他划定界限，她遵守规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游戏的掌控权会如此彻底地易主，而他，会沦为那个被情绪左右、被欲望驱使的……输家。
“承认？”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自嘲的、破碎的笑意，“苏晚，你赢了……你满意了？”
他猛地伸手，不是粗暴地攥她手腕，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捧住了她的脸，迫使她仰头，更加清晰地面对他眼中那翻江倒海的、失控的疯狂。
“是！我承认！”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承认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失控！我承认我受不了你眼里有别人！我承认这座你费尽心思想要融化的冰山……他妈的早就为你崩裂了！”
他的指腹用力，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皮肤，眼底是赤裸裸的、不再加以任何掩饰的欲望和占有。
“这就是你想听的，对吗？”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声音低沉而危险，“看着我为你打破原则，看着我为你失去理智，看着我……变成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疯狂的妒夫！”
苏晚被他眼中那毫无保留的疯狂和话语里浓烈到近乎偏执的情感震住了。脸颊被他捧得有些疼，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又带着怒意的雪松气息，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
她预想过他的反应，或许是冷漠的回避，或许是愤怒的斥责，却独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激烈、如此……直白汹涌的爆发。
这不再是冰山一角的分崩离析，而是整座冰川，在她面前，轰然坍塌，露出其下滚烫而危险的、名为“傅瑾舟”的岩浆核心。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一股战栗般的酥麻感从脊椎窜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尾，看着他紧抿的、却不再冰冷的薄唇，心底那片名为“胜利”的喜悦，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更陌生的悸动所取代。
“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在这被夜色和疯狂笼罩的露台上，“我想听。”
她抬起手，覆盖在他捧着她脸颊的手背上，指尖微微用力。
“傅瑾舟，我想听的，就是你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眼底的风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而不是那些该死的合约，和冷冰冰的规则！”
她的话，像是一把最后的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底那扇囚禁着所有真实情感的牢笼。
傅瑾舟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和理智，在她清澈而勇敢的注视下，彻底湮灭。
他猛地俯下身，不再是之前那个意外的、仓促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积压已久的、近乎掠夺的强势，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唇！
“唔……！”
苏晚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
这个吻，不同于任何一次的试探或意外。它充满了惩罚的意味，带着怒意，带着不甘，带着这些日子以来所有被她搅乱的烦躁和失控，更带着一种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而炽热的确认。
他的唇舌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不容拒绝地深入，纠缠，吮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吃入腹，融入骨血。那力道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吻得苏晚舌尖发麻，大脑缺氧，几乎要窒息。
她起初还试图挣扎，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如同铁钳，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不容她逃离分毫。
渐渐地，那挣扎的力道弱了下去。
属于他的、清冽而强势的气息彻底将她包裹、淹没。那滚烫的唇舌，那急促的呼吸，那紧拥的力道……所有的一切，都带着一种原始而真实的魔力，摧毁着她所有的理智和防线。
抵在他胸膛的手，不知不觉中改为抓住了他西装的衣襟，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开始生涩地、笨拙地回应他的吻，像是在安抚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又像是在这失控的疯狂中，寻找着一丝属于自己的真实。
感受到她的回应，傅瑾舟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随即，那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奇迹般地变得柔和了一些，虽然依旧强势，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缠绵与探索。
他捧着她脸颊的手，力道放松了些许，指腹无意识地、带着珍视的意味，轻轻摩挲着她敏感的耳后。
这是一个漫长而混乱的吻。
混杂着咸涩的（不知是谁的？）泪水，急促的喘息，和彼此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直到苏晚感觉自己真的快要窒息，无力地软倒在他怀里，傅瑾舟才缓缓地、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他的唇依旧贴着她的，额头相抵，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露台上的晚风吹拂着他们发热的肌肤，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这方寸之地旖旎而炽热的气息。
傅瑾舟低头，看着怀里女人氤氲着水汽的迷离双眸，看着她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看着她因为缺氧而泛着潮红的脸颊，心底那片疯狂翻涌的岩浆，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
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眼角那一点生理性的泪渍。
苏晚微微喘息着，抬眸看着他。此刻的傅瑾舟，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疏离，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情欲和一丝……近乎脆弱的后怕。他看着她，眼神专注，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苏晚……”他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激烈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没有合约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从今以后，只有我，和你。”
这句话，比任何宣告主权的霸道言语，都要来得更有力量。
它意味着，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终于在此刻，脱离了所有的伪装和算计，走向了真实而未知的轨道。
苏晚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和那深埋的温柔，心底最后一丝因为他的失控而产生的慌乱，也悄然消散。她伸出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颊埋进他带着雪松香气的胸膛，听着他那依旧有些急促、却无比真实的心跳声。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满足。
没有合约了。
只有他，和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稳和……幸福。
傅瑾舟感受到她依赖的拥抱，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闭上了眼睛。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宴会厅隐约的乐曲声。
而在这无人打扰的露台角落，两颗原本隔着冰山与迷雾的心，终于在这一场失控的疯狂之后，紧紧靠在了一起。
冰山彻底融化，露出了其下，那片只为一人盛放的、滚烫而真实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