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右手还在抖，像是通了静电的铁丝，一碰就麻。他靠着断墙，左腿完全使不上劲，膝盖以下凉得发硬，像被塞进冰箱冷冻过。苏浅坐在他旁边，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脸色白得反光，连影子都快照不出来。
他从酸辣粉盒里摸出一张符纸，边角卷着，上面还沾着一点红油。咬破指尖，在符纸上歪歪扭扭画了几道线，往地上一拍。
金光一闪，像石子扔进水坑，荡开一圈波纹，晃了两下就没了。
“没人。”他哑着嗓子说，“真的跑了。”
苏浅没吭声，头低了低，长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林野偷偷瞄她一眼，发现她指尖又开始结霜，袖口边缘凝了一层薄冰，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别硬撑了。”他伸手按住她肩膀，“再这么下去，你自己先成速冻水饺了。”
苏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脚边的冰渣慢慢化开，渗进地缝里。可那股寒意退得不干净，身子一晃，差点栽过去。
林野赶紧一把拽住她，自己也疼得咧嘴：“哎哟！我肋骨怕是裂了，你还往我身上倒？”
“你活该。”苏浅终于开口，声音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糍。
远处记者举着手机乱拍，闪光灯咔咔响个不停。路人围在边上，叽叽喳喳说什么“修真大战直播”“异能者现身”，听得林野心烦。
他掏出最后一张符，皱巴巴的，上面写着“安静点”三个字——他自己写的，不正规，但管用。往地上一拍，符纸烧了个小圈，冒出一股怪味，像是食堂隔夜菜混着风油精。
围观的人突然集体打了个哈欠，有人揉眼睛，有人转身走人，嘴里嘟囔着“困了”“该接孩子去了”。转眼间，人就散了一大半。
“这招以后收费。”林野咧嘴笑，“一瓶红牛换一次清醒。”
“你当自己是饮料机？”苏浅靠着他，说话都没力气。
警笛声由远及近，三辆黑车冲进废墟，陈锐第一个跳下来，手里拿着封条和文件夹。他扫了眼满地的冰柱，又看看瘫在墙角的两人，眉头拧成疙瘩。
“你们俩是不是打不死的小强？炸成这样还能活着？”
“我们命硬。”林野笑嘻嘻的，“主要是对手太弱。”
陈锐没理他，走到被冰封的大长老面前蹲下检查。老头脑袋露在外面，脸还是紫的，眼神凶，却不敢动。
“都市修真事务协调局的人五分钟后到。”陈锐站起身，“这些人要移交特殊监押组，全程监控，不准私自审问。”
林野点点头，又摇摇头：“人可以交，但有一件事。”
“说。”
“别让他们碰我的东西。”他盯着陈锐，“尤其是玉佩。谁敢伸手，不管穿不穿制服，我都当他想打架。”
陈锐看他一眼：“你还记仇啊。”
“我爸的事教会我一件事——有些规矩，是用来守的；有些，是用来打破的。”
陈锐没接话，挥手叫来两个警员，开始用切割机拆冰柱。锯片刮着冰层，发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四溅。五个玄阳宗弟子被连人带兵装进特制箱子，大长老最后一个被拖走，临走前狠狠瞪了林野一眼。
林野冲他眨眨眼：“慢走哦，回头见。”
车子开走后，现场只剩下碎石头、焦黑的痕迹和几张没烧完的符纸。天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像要下雨，却又不下。
救护车来过一趟，要带他们去医院。林野摆摆手：“小伤，回去泡个面就好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默默收起担架走了。
苏浅靠在墙上，眼皮快睁不开了。林野伸手摸她额头，冰得吓人。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干嘛非要放大招？”他小声嘀咕，“留点力气不行吗？”
“你不也用了‘逆灵引’？”她轻声反问，“明知道会伤身体。”
“那是情况紧急嘛。”他嘿嘿一笑，“我虽然怂，但关键时刻也得帅一把。”
苏浅瞥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风吹过来，带着灰尘和一点点焦味。林野抬头看着天，忽然问：“你觉得他们还会来吗？”
“会。”苏浅答得很干脆。
“我也觉得。”他握紧拳头，指节咔的一声，“今天这事闹这么大，玄阳宗丢了脸，肯定不会罢休。”
“那你打算怎么办？”
“睡觉。”他打了个哈欠，“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觉。等睡醒了，再想怎么对付他们。”
苏浅闭着眼，声音越来越轻：“……你就一点都不怕，他们背后还有人？”
“怕啊。”林野说着，笑了，“可再怕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公务员，没法辞职逃命。”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微弱但平稳。他轻轻把她往怀里扶了扶，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远处传来清洁车的声音，有人开始打扫街道。一只流浪猫从废墟另一边溜出来，叼走了半张烧焦的符纸。
林野看着那只猫，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口袋——母亲的手写笔记还在，玉佩也在。他松了口气，把头往后一仰，贴着粗糙的墙面，闭上眼。
城市安静了几分钟。
然后，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深处转动。林野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
苏浅也被惊醒，抬头看他。
“你感觉到了？”她问。
林野没说话，把手贴在地上，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像心跳，又像机器启动前的嗡鸣。
他慢慢站起来，扶着墙，一瘸一拐走到阵眼残骸处。那里原本插着导能管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细缝。
一缕淡青色的光，正从缝隙里悄悄往外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