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没散，林野踩着湿漉漉的桥面走到尽头，鞋底沾了层铁锈。他没回头，也没停下，直接拨通了陈队给的那串短号。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到了。”他说。
对面沉默两秒，“人呢？”
“在你车后视镜里。”
一辆警用皮卡从街角缓缓驶出，没亮灯，车窗降下一半。陈队坐在驾驶座，手里捏着个改装过的信号增强器，上面绿灯闪了一下。
“王大锤已经在东区接了两批人，”陈队声音压得低，“有个老头扛着口棺材模样的箱子，非说里面是他祖传的雷击木阵盘，差点被巡逻的无人机盯上。”
林野扯了扯帽兜，“让他把棺材板拆了当柴烧，省得显眼。”
陈队哼了一声，“你还真敢联系这些人？不怕来的是卧底？”
“现在谁还装卧底啊，”林野靠在路灯杆边，右腿缓过劲来，“装得起的早跑路了，留下的都是和我一样——退无可退的倒霉蛋。”
他抬手把酸辣粉盒从怀里掏出来，里面只剩一张静步符和半截炭笔。他对着盒子吹了口气，符纸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回应。
“走吧，”他说，“再拖下去，连泡面都没得煮了。”
临时据点换到了老城区地下车库，入口被一堆报废共享单车堵死，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物业通知。王大锤正蹲在角落调试一台旧监控屏，屏幕上跳动着几个红点。
“第三批到了，”他头也不抬，“带了三箱符纸、两捆灵丝布，还有个女的拎着保温桶，说是特制灵气粥，喝了能顶三天打坐。”
林野扫了一眼，“先放b区，别堆一块儿，万一炸了咱们全交代在这。”
话音刚落，车库卷帘门“吱呀”拉开一道缝，钻进来一个穿道袍的大叔，脚上蹬着雨靴，肩上扛着根铜管。
“林……林同志？”那人喘着气，“我是青山观李道士，你妈当年救过我师父，这恩情我一直记着。”
林野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铜管，“沉得跟杠铃似的，干嘛用的？”
“聚灵导流管，能接城市地脉残流，转化成可储存灵气，”李道士抹了把汗，“就是得两个人抬，不然容易偏。”
“行，”林野往墙角一靠，“那你找个搭档，明天开始给伤员供能。”
又进来两个年轻人，背着登山包，里面全是玻璃瓶装的草药粉末。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问：“听说你们缺炼丹材料？我们从南岭连夜赶来的，路上差点被探测器扫到。”
“放那边，分类标好。”林野指了指空货架，“名字登记一下，回头补个联络暗号。”
“你不核实身份？”眼镜男有点愣。
“核实个屁，”林野低头翻酸辣粉盒，“能冒着被吸成干尸的风险往这跑的，要么疯了，要么真想干票大的。疯子我不怕，就怕怂人——你们既然来了，就不是怂的。”
王大锤咧嘴一笑，顺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欢迎加入‘不想死但快死了’联盟。”
人越聚越多，车库渐渐有了点基地的样子。有人架起了简易符阵台，有人开始分发疗伤药剂，还有个中年妇女默默拿出针线包，给破损的法衣补洞。
林野站在中央，手里拿着新绘的布防图。
“现在咱们有十七个人，八种不同流派的修炼体系，三十七件可用法器，”他抬头环视一圈，“听起来挺多，其实还不够敌人塞牙缝。”
底下有人咳嗽两声。
“但有一点变了，”他把地图拍在桌上，“以前我们是散兵游勇，现在——至少能凑出个像样的阵型。”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五边形。
“明天开始，所有人分组训练。王大锤负责体术强化，每天早晚各一小时实战对练；陈队协调通讯组，用警局废弃频段建立内部联络网；李道士他们负责灵气转化，优先供应伤员和符师。”
“那我们呢？”一个年轻符师举手。
“你们？”林野从酸辣粉盒里抽出那张静步符，夹在指间一搓，符纸瞬间碎成七片，每一片都悬浮不动。
他轻轻一弹。
七片符纸同时飞出，分别钉在墙上的七个标记点，齐齐爆开一团微光。
“看见没？这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就是控制力。”他收回手，“接下来一周，我要你们每个人都能做到——闭着眼也能让符纸落在指定位置。”
全场安静。
“另外，”他从内袋掏出玉佩残片，放在桌上，“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信不过我，觉得我年纪轻，背景不明。这块玉，是我妈留下的唯一东西，现在交给后勤组统一保管。”
有人动了动嘴唇。
“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林野靠着桌沿，“我只是比你们早一步知道——等别人来救，不如自己动手。”
训练从凌晨四点开始。
第一批学员在车库空地上练习基础引气，动作笨拙，灵气波动像断网的wiFi信号。李道士在一旁纠正姿势，嗓子都喊哑了。
林野坐在角落，右手按在腿上，感受着旧伤处传来的闷痛。他没吭声，只是把随身带的止痛膏涂了厚厚一层。
王大锤扛着沙袋来回跑了十趟，顺手踹醒两个打瞌睡的新人。
“别以为修真是打坐念咒，”他甩了把汗，“这是拼体力、拼反应、拼谁能熬到最后。你们现在偷懒，等打起来——连跪都跪不稳。”
中午时分，灵气粥分发完毕，每人一碗。那女炼药师站在门口监督，确保没人倒掉。
下午两点，符纸实操考核。
二十张低阶防御符，要求在三十秒内完成激活并投掷到位。结果只有三人达标。
林野没骂人，只说：“再来十遍，练到天黑。”
傍晚，陈队带回最新消息：城区东南角的能量波动加剧，疑似敌方正在调试主节点。
“时间不多了。”他把数据卡插进读取器。
林野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忽然问：“咱们现在有多少人能连续施展三次以上中阶法术？”
王大锤数了数名单，“五个，加上外援，九个。”
“不够。”林野摇头，“得让他们更快上手。”
他叫来几个资深符师，把复杂的连爆术拆成三个步骤：激发、锁定、释放。每个环节单独练习，像学骑自行车先练平衡。
“别想着一步登天，”他说，“先把第一步练熟，剩下的自然就跟上了。”
夜里十一点，车库依旧灯火通明。
有人在默背口诀，有人在打磨法器，还有人在低声讨论战术配合。墙上的布防图已经更新，标注了所有已知资源点和人员分布。
林野站在指挥台前，手里拿着新到的作战平板。
屏幕上，代表己方力量的蓝点从零星几颗，变成了一片密集网络。
他低头看了眼酸辣粉盒。
里面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悄悄补满了符纸，整整齐齐，还用橡皮筋扎好。
他没说话，只是把盒子重新塞进怀里。
然后抓起外套，走向门口。
“干嘛去？”王大锤问。
“最后确认一遍接应点。”他说，“明天还有两批人要进来，不能出岔子。”
“你腿还行吗？”
林野活动了下膝盖，疼得皱了下眉，“不行也得行，总不能让人家提着脑袋来支援，结果卡在门口进不来。”
他拉开卷帘门，夜风灌进来。
外面街道空荡，远处高楼的轮廓隐在雾里。
他迈出一步，脚步稳。
第二步，身后传来陈队的声音：“联络频道保持畅通，有问题立刻撤。”
林野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第三步，他走进黑暗，身影被路灯拉长又缩短。
第四步，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残片，指尖碰到一丝温热。
第五步，他听见身后车库的门缓缓合上，像某种仪式结束的声响。
第六步，他掏出手机，打开加密频道，输入一行字：“接应组准备，目标坐标已发送。”
第七步，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小片星光。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话没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