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书房，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沈敬言站在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华国·南城”的那个红点上。他身后办公桌上的那杯咖啡已经凉透，他却浑然不觉。
心中的天平，经过数日的反复摇摆，终于落定了。十六年的等待，十六年的分离，够了。
他转身回到桌前，拿起那部加密的卫星电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敬言？纽约现在应该是凌晨。出什么事了？”苏振庭的声音带着一丝警觉。
沈敬言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道：“爸，是我。没出事，不是坏事。我只是……有个想法，想先和您通个气。”
“说吧。”电话那头的苏振庭言简意赅。
“我想把创世纪的全球总部，迁回南城。”沈敬言的声音很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的重量。然后，苏振庭问道：“是遇到什么阻力了？还是说，那边有人要动你？”
“都不是。”沈敬言否认道，“您知道，我其实一直有这个打算。这个计划，我为此已经布局了很多年。”
“继续说。”
“创世纪集团的核心产业，未来的增长引擎，其实已经全部不在纽约了。”沈敬言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像是在进行一次内部的战略汇报，“所有代表未来的业务，都在南城，都在阿澈手里。您知道的，我让他在南城成立了创世纪的子公司，创世纪未来科技。”
“嗯，我知道。”
“新能源技术、我们自研的AI大模型、下一代的5G和6G通讯技术专利、覆盖全球的低轨卫星导航系统、工业机器人和家用机器人的核心算法、芯片设计与制造、新型光伏材料、以及固态电池……这些，才是创世纪真正的未来。而这些，都在国内，都在南城。”
沈敬言停顿了一下，让岳父有时间思考。
“那纽约总部现在是什么？”苏振庭问。
“是一个空壳，或者说，是一个成熟的、不再需要高速增长的利润中心。它手里剩下的，都是传统能源、房地产、零售、生物制药这些成熟产业。它们能提供稳定的现金流，能为美国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也能为那些议员先生们提供他们最看重的选票。所以，它很重要，但对创世纪的未来而言，它已经不是心脏了。”
“你想金蝉脱壳。”苏振庭一针见血。
“是。这个计划，我本来准备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去完成。等所有人都习惯了创世纪是一家双总部的公司，等南城那边的体量和影响力彻底超过纽约，再宣布总部的迁移，一切就水到渠成，不会引起任何政治上的麻烦。”
“那为什么现在要加快？”苏振庭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了然。
沈敬言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脆弱。
“爸……瑶瑶回来了。”
“我已经习惯了瑶瑶在我身边。可是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要回南城上学。我……我不想再和她分开了。一天都不想。”
“我不想以后只能通过视频看她长大，不想错过她人生中的每一件大事，不想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远在万里之外。过去的十六年，我已经错过了，未来的日子，我一天都不能再错过了。”
“我更是担心婉宁，她无时无刻都想和女儿在一起，女儿的回归才让她有了生气，如果再分开，我怕她......”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随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带着欣慰的大笑声打破了寂静。
“哈哈哈哈！好！好！早该如此！”苏振庭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你在纽约待了十六年，那是因为当年为了躲避你的仇家，你的事业必须从那里起步，我理解！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足够强大了，女儿也回来了，家就该在女儿身边！一个父亲，想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天经地义！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岳父的支持，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沈敬言的全身。
“我举双手赞成！”苏振庭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不要有任何顾虑，那些政客，我会动用我所有的人脉去帮你斡旋。你只要放手去做！”
“谢谢爸。”沈敬言由衷地说。
“跟我客气什么！”苏振庭的语气变得更加果断，“而且，我这边还能给你提供一个便利。我名下的苏氏大厦，两个月后就全部竣工了。我本来打算全部留给我苏氏投资自己用。现在我重新调整一下。”
“爸，这怎么好……”
“你听我说完！”苏振庭打断他，“大厦从10楼到30楼，我苏氏投资用，足够了。从40楼到88楼，这四十八楼层，全部留给你，给你的创世纪全球总部用。
沈敬言一时语塞。
“你想想，这样一来，创世纪总部和苏氏投资就在一栋楼里。未来，阿澈也可以更好地掌控两家公司。他不需要两头跑，我们两家的资源可以最快速度地整合。这对我们两家，对阿澈，都是最好的安排。”
“爸，谢谢您。”这一次，沈敬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去办吧，需要任何配合，你尽管开口！”
挂断电话，沈敬言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岳父的支持像一颗定心丸，让他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他随即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一次，是打给南城的沈澈。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沈澈冷静而干脆的声音传来。
“父亲。”
“阿澈。”沈敬言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我通知你一件事。”
“您说。”
“我决定，将创世纪全球总部迁回南城。从今天开始，你着手准备接收事宜。”
电话那头的沈澈，呼吸停滞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是，父亲。”
“这不是一个短期的过程，但启动必须是即刻的。稍后，我的首席助理会带一个核心团队飞往南城，与你进行全面对接。他会负责处理纽约这边的所有资产剥离和业务交接，你只需要全力配合，确保南城总部的架构能够平稳地搭建起来，不出任何纰漏。”
“我明白了。”
“还有，你外公决定，将苏氏大厦的40到88层，作为我们未来的新总部地址。你后续跟进一下。”
“是。”
沈敬言能从沈澈的回答中，听出他一贯的冷静和可靠。他很满意。“就这样吧。具体事务，你安排好。”
“好的，父亲。”
挂断电话，南城。
沈澈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自己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首先涌上来的，是一阵巨大的喜悦。父亲要回来了，这家，终于要完整了。最重要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母亲，二是他发誓要用一生守护的妹妹，都将真正地、安稳地留在他身边。一家人，终于可以真正地团聚。
但紧随而来的，是如同山峦般沉重的压力。父亲回归家庭，这是一个信号。这意味着，创世纪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全部重担，不久后就会正式地、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的肩上。不仅如此，还有外公苏振庭的苏氏。他知道，外公的这番安排，就是为了未来的交接做准备。
两个横跨全球的超级商业帝国，未来都将由他一人掌舵。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弟弟。
二弟沈屿，是指望不上了。他的世界里只有手术刀和病人的脑部ct图，让他来管理公司，无异于让他放弃生命。他还是继续做他那个世界顶级的神经外科专家吧，那是他的战场，也是他的归宿。
他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深远，想到了现在还在纽约，陪在父亲、母亲和妹妹身边，那个一头银灰色短发、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身影——沈砚舟。
过去，他觉得这个弟弟只要能陪着瑶瑶，保护好她，就足够了。但现在看来，不够了。沈家未来的担子，不能只由他一个人来扛，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而且阿舟才是沈苏两家真正的血脉继承。
沈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是时候了。是时候好好培养一下这个弟弟了，不能再让他这么散漫下去了。
“过几天等他回来，就开始吧。”沈澈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