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法律援助律师，带来了最终的消息。
“刘女士，判决下来了。”律师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语气平淡，“苏建成先生，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苏明哲先生，作为从犯，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十五年……八年……”刘梅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数字，眼神空洞，仿佛听不懂律师在说什么。
律师见惯了这种场面，继续公事公办地说：“另外，法院将强制执行拍卖苏家所有资产，用以偿还银行贷款和偷漏税款的罚金。这间安置房的租期也只有一个季度，下周到期。你们需要尽快找新的住处。”
“找……找住处？”刘梅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抓住律师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律师！你帮帮我们！我们没钱啊！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怎么找住处？”
“抱歉，刘女士。”律师挣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至于你们之后的生活问题，不在我的服务范围之内。告辞。”
“十五年……八年……”刘梅瘫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念叨着，“你爸他……他都快六十了……十五年……他还能活着出来吗？还有你哥……八年啊……”
“妈，别念了。”苏宇烦躁地开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让他们少坐一天牢吗？”
“宇啊……”刘梅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抓住苏宇的手，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宇啊，你爸和你哥都进去了，现在这个家……这个家就只能靠你了啊！”
“靠我？”苏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甩开她的手，“妈，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让我拿什么靠？靠我每天洗几百个碗吗？我一天赚的那点钱，连我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想让我养你们两个？”
“可我是你妈！娇娇是你的亲妹妹！”刘梅尖声叫道，“你养我们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天经地义？”苏宇冷笑起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梅，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怨恨。
“你是什么意思？”苏宇步步紧逼，“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就那样了，去洗碗，去搬砖，累死累活地干，然后把赚来的钱都给你们花？让你们继续过太太和大小姐的生活？凭什么？”
“我……”
“我告诉你们，没门！”苏宇指着刘梅，又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苏娇娇，一字一句地说，“以前你们但凡对苏瑶好一点，我们就不会这样了。现在苏家倒了。我要......我要跟你们，一刀两断。你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进那狭小的卧室，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破衣服。
“苏宇！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刘梅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冲过去拉住他，“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娘俩怎么办？”
“放手！”苏宇狠狠地将她推开，“怎么办？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她不是你的宝贝女儿吗？让她去想办法啊！她不是长得漂亮吗？让她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啊！别来烦我！”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不孝子！”刘梅瘫在地上，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你不得好死！”
苏宇没有理会她的咒骂，他把自己的东西塞进一个破旧的背包里，拉上拉链，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哥……”苏娇娇终于开了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你别走……我怕……”
苏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可现在，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厌恶。
“怕？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跟着妈一起欺负苏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当初你陷害苏瑶，让我们打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我……”苏娇娇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自己受着吧。”
说完，他拉开门，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也彻底断绝了屋里母女俩最后的生路。
一周后，房东如期而至。
“钱呢？准备好了吗？”
“大哥，求求你，再宽限我们几天吧……我们真的……”
“少废话！没钱就赶紧给我滚蛋！老子这房子还等着租给别人呢！”
半个小时后，刘梅和苏娇娇，以及她们仅有的两个行李包，被粗暴地推搡到了楼道外。
她们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茫然四顾。整个城市那么大，却没有她们一个容身之处。
“妈，我们……我们现在去哪儿？”苏娇娇拉着刘梅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怎么知道去哪儿！”刘梅一把甩开她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怪你！都是你这个赔钱货！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跟你爸离婚了！也用不着受今天这个罪！”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苏娇娇身上。
“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把你养成了一个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现在好了，家里出事了，你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哭哭哭！哭能哭出饭来吗？”
苏娇娇被骂得呆立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就在她感到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
“林……林峰哥？”苏娇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林峰的目光越过疯疯癫癫的刘梅，落在了苏娇娇苍白而憔悴的脸上。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娇娇，好久不见。”他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温和，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些苏娇娇看不懂的东西。
“林峰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家里出事了，一直想来看看你。”林峰说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瑟瑟发抖的苏娇娇肩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吗？”
“我……我们……”苏娇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林峰拿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替她擦去眼泪，“先上车吧，这里风大。”
他看都没看一旁的刘梅，径直拉开车门，把苏娇娇推了进去。
车里温暖干净，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林峰哥，我……”苏娇娇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林峰打断了她，从旁边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我都知道了。”
他顿了顿，看着苏娇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娇娇，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帮我？”苏娇娇的眼睛亮了起来。
“嗯。”林峰点了点头，“我在市中心有一套公寓，一直空着。你可以先搬过去住。你的生活费，我都可以负责。”
“真的吗？”苏娇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峰哥，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动作温柔，眼神却很平静。
“因为，我喜欢啊。”
他说着“喜欢”，可那语气，却冷漠得可怕。
苏娇娇愣住了。她不傻，她能感觉到，眼前的林峰，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那……那我妈呢？”她迟疑着问。
“你母亲那么大人了，她会照顾自己的。只要你愿意，我会给她两万元，但以后你们就不要再见面了。”林峰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娇娇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
他要的，不是她的心，而是她这个人。他要把她从这个泥潭里捞出来，然后放进一个他打造好的、华丽的金丝笼里。
她看着窗外，那个是她母亲的女人，被林峰的司机拦着不能靠近，在街边像个疯子一样咒骂着。
她还有得选吗？
“我……我愿意。”苏娇娇低下头，轻声说。
从这一刻起，苏家大小姐，苏娇娇，死了。活下来的，只是林峰圈养的一只金丝雀。
————————
南城第一监狱，深夜。
空气里是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冰冷气味。
“沈董，都安排好了。”监狱长躬着身，额头渗出细汗，“单独监区，没有监控，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沈敬言没有看他，只对身后的三个儿子说了一句。
“进去吧。”
厚重的铁门被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内，是为苏建成和苏明哲准备的审讯室，惨白的灯光直射下来。两人穿着囚服，被按在铁椅上，手脚都被固定着。
看到进来的人，苏建成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