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的后半场，气氛趋于缓和。璀璨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温暖而明亮的光。
苏瑶坐在沈澈身边，安静地小口喝着果汁，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清冷的气质让她在喧嚣的宴会厅里，自成一方宁静的天地。
沈砚舟则占了另一边的位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
就在这时，张秘书快步走过来，在沈澈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总，林氏集团的林董事长，想请您去侧厅坐一坐。”
沈澈沉默了一瞬，然后转头对苏瑶说：“我去一下。”
他又看向沈砚舟，语气平淡地吩咐：“阿舟，看好瑶瑶。”
“放心吧大哥。”沈砚舟立刻应下。
沈澈起身，跟着张秘书向走廊深处走去，侧厅的门是虚掩着的。房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拐杖。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式盘扣唐装，眼神锐利。正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薇薇的爷爷，林老爷子。
看到沈澈进来，林老爷子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缓的笑容。
“阿澈，好久不见了，过来坐。”
沈澈走过去，微微颔首：“林爷爷。”
“不必这么客气。”林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知道你忙，还把你叫过来，耽误时间了。”
“您言重了。”沈澈坐下，姿态从容。
秘书为两人倒了茶，然后便安静地退到一旁，守在门口。侧厅里没有别人，林老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今天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沈澈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薇薇这个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做事不知轻重，说了不该说的话。”林老爷子语气里带着歉意，“我这个做爷爷的管教不严。我代她，向你，也向沈家的那位小姑娘道个歉。”
他说着，端起茶杯。
“我以茶代酒，算是赔罪。”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沈澈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才端起自己的茶杯，却没有碰。
“林爷爷，您是长辈，道歉两个字，我担不起。”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父亲在世时，曾说受过您的提携。这份情，我记着。”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你还认这份情，我就放心了。”
他看着沈澈，眼神变得复杂。“阿澈，我知道，以你今天的手段，要让林氏伤筋动骨，不难。”
“南美那个矿产项目，薇薇提过，她说创世纪集团也有兴趣。”
“林氏为这个项目准备了三年。”
沈澈终于开口，语气淡然：“商场上的事，各凭本事。”
“是各凭本事。”林老爷子点头，“但也有人情世故。薇薇不懂事，冲撞了你的人。你想给她一个教训，我理解。”
“但是阿澈，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父亲和我的旧交情上，这件事能不能算了？”
他深深地看着沈澈，“林氏，不能没有那个项目。薇薇她，也经不起创世纪的敲打。”
“我保证，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训她，让她以后绝不再去打扰苏小姐。”
“你看，行吗？”
老人几乎是在请求了。
沈澈沉默了片刻，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自始至终，一口未动。
“林爷爷，您今天亲自来，这个面子，我给。”他说。
林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放松。
“南美的项目，创世纪可以退出。”沈澈继续说道。
林老爷子脸上露出真切的感激：“阿澈，谢谢你。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但是，”沈澈的话锋陡然转冷，他看着林老爷子，眼神锐利，“仅此一次。”
“这是最后一次。”
“我敬您是长辈，也念着旧情。但这份情面，用一次就少一次。下次再有同样的事，就不是一个项目能解决的。”
“我希望您明白，苏瑶，她不是什么‘沈家的小姑娘’。”沈澈站起身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老人。
“她是我的底线。”
说完，他不再看林老爷子的反应，转身径直离开了侧厅。
沈澈回到大厅时，苏瑶和沈砚舟正在说话。
“瑶瑶，你说那老头找大哥干嘛？不会是给林薇薇求情吧？”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那大哥不会真答应吧？林薇薇今天那么嚣张。”
“不好说，毕竟是长辈。”
“那也太便宜她了……”
“大哥回来了。”苏瑶轻声说。
沈砚舟立刻闭嘴，回头看去。沈澈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我们走吧。”沈澈牵起苏瑶的手。
回去的车上，外面下起了雨。苏瑶靠在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
“林爷爷都和你说了什么？”她轻声问。
“他道歉了。”沈澈缓缓说道，“为林薇薇。”
“那你答应了？”坐在一旁的沈砚舟忍不住插嘴。
“嗯。”沈澈应了一声，“南美的项目，创世纪不参与了。”
“靠！”沈砚舟低声骂了一句，“哥，这不公平！凭什么啊？”
沈澈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凭他今天肯为孙女拉下老脸来找我。这份情，我得还。”
“那林薇薇……”
“没有下次了。”沈澈打断了他，“我已经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
沈砚舟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沈澈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苏瑶感觉沈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反手回握住他，没有说话。
她懂他。商场之上，利益之外，还有人情。沈澈给了林家的面子，但也划下了自己的底线，这就够了。
与此同时，林家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老爷子坐在红木书桌后，脸色阴沉。林薇薇站在他对面，神情倔强，眼眶微红。
“爷爷，我……”
“啪！”林老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
“我的脸，今天晚上都被你丢尽了！”他厉声质问。
“我没有！”林薇薇不服气地辩解，“我只是想让苏瑶知道，她配不上沈澈学长！”
“住口！”林老爷子气得拐杖顿得咚咚响，“配不上？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是拉下老脸去求沈澈，他才答应放过你！”
“求他？”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为了一个项目？”
“一个项目？”林老爷子冷笑，“那是沈澈给我们的警告！”
“他当着我的面说，这是最后一次。薇薇，你还不明白吗？原本我想着，你能入沈澈的眼最好了。可你在沈澈那里，什么都不是！”
“我怎么就比不上她？”林薇薇声音尖锐，充满了不甘，“苏瑶她除了比我年轻，她还有什么？”
“我不服！”
林老爷子失望地看着她。“从明天开始，南美项目你不用再插手了。”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南城，不许再去招惹沈家那个丫头。”
“爷爷......”林薇薇还想要说什么。
“这是命令。”
林薇薇看着爷爷冰冷的脸，沉默地低下头，掩去了眼底所有的疯狂。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房间，林薇薇反手将门锁上。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夜。
放弃？
不，她林薇薇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爷爷不让她再插手南美的项目，可是他却忘了，创世纪和林氏在华国的新能源合作案，下个月就要启动。而她，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这是集团层面的合作，爷爷不可能临时把她换掉。她不需要主动找他，工作会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见面。
她要让他看到，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自己，是多么优秀。
她要让他明白，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苏瑶，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
她还有机会。
她绝对，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