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还没亮透,夜枭就醒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怎么睡。靠着门框,闭着眼,耳朵却把夜里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都筛了一遍——远处庄丁换防时极轻微的甲片碰撞,夜鸟扑棱翅膀掠过屋顶,甚至隔壁王校尉那几乎不存在、却又顽强持续着的微弱呼吸声。

等到院子里响起第一声刻意放轻的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他就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房门,融进黎明前最深的灰暗里。

他没走远,就隐在院墙拐角处那片茂密的、没人打理的忍冬藤后面。这个位置,既能看见小院门口,又能瞥见通往前院那条碎石子路的一小段。两个年纪不算轻的庄丁,正低着头,沉默而熟练地清扫着昨夜的落叶和浮尘。他们动作不快,甚至有点慢悠悠的,但每一步都踏得稳,腰杆子挺得直,手里那扫帚柄握得像握着枪杆。

夜枭耐心地等着。他需要找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紧绷、或许愿意多说两句话的。左边那个脸颊有道旧疤的,扫地的动作都带着股狠劲,不像好说话的。右边那个年纪稍大,背有点驼,扫几下就直起身捶捶腰,嘴里还偶尔极低地叹口气。

就是他了。

等到那驼背庄丁扫到离墙根最近的地方,夜枭指尖一弹,一颗小石子无声地滚到了他脚边。庄丁愣了一下,弯腰去捡。就在他低头那一瞬间,夜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同病相怜般的疲惫:

“老哥,辛苦了…这大早上的。”

驼背庄丁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到墙根阴影里模糊的人影,手立刻按向了后腰——那里应该别着短家伙。但他很快认出这是将军吩咐要“照看”的客人之一,那个总是不声不响、眼神吓人的年轻后生。他松了半口气,可警惕没放下,含糊地“嗯”了一声,点点头,就想继续扫地。

“这天儿,潮得骨头缝都疼,”夜枭却没停,语气放得更缓,像拉家常,“老哥是北边退下来的吧?看你这架势,以前没少在墙子岭那边挨冻。”

驼背庄丁动作顿了顿,独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墙子岭,那是北境边军才知道的苦寒小隘口,不是正经关防,但风能刮掉人一层皮。“你…咋知道?”他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

“听你捶腰那动静,跟我爹以前一样,在那边落下的老寒腿。”夜枭随口扯了个谎,语气自然,“后来退了,也没想到被安排到这深山老林里看庄子,更闷得慌吧?”

这话像是戳到了庄丁的某根筋。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另一个同伴已经扫到远处去了。他压低声音,快速道:“有啥闷不闷的,有口安稳饭吃,比啥都强…这位…小哥,俺就是个扫地的,啥也不知道,你也甭问了。”说完,他赶紧低下头,用力扫起地来,动作比刚才快了不少,显然不想再多说。

夜枭没再出声,缩回了阴影里。他本来也没指望一次就能套出什么机密。但他记住了几个关键:这庄丁确实是北境边军老兵退下来的,对目前这差事谈不上满意(或者说,有顾虑),而且…非常谨慎,甚至有点惧怕。

这惧怕,是对陈擎?还是对这庄子背后可能代表的什么东西?

另一边,张老拐也没闲着。他打着“活动筋骨、透透气”的幌子,开始在允许的范围内,大摇大摆地晃悠。厨房是他重点关照的地方,每天食材的运送、庄丁们吃饭时的只言片语,他都竖着耳朵听。

这天早上,厨房里吵吵嚷嚷的,原来是送菜的老农和管采买的庄丁因为菜钱短了几个铜板争执起来。老农扯着嗓子喊今年的菜如何难种,虫害多,庄丁则不耐烦地呵斥,说再啰嗦以后就别往这儿送了。张老拐凑在门口,看似看热闹,实则把两人的对话、表情,甚至那老农筐里都有些什么不常见的山野菜,都记在了心里。争吵最后以庄丁骂骂咧咧地补了钱结束,老农嘟囔着“官家的庄子也这般小气”,背着空筐走了。

张老拐注意到,那庄丁付钱时,是从一个单独的、瘪瘪的小钱袋里掏的,不是公中的账。这说明庄子日常用度管得很严,甚至可能…经费并不宽裕?陈擎一个京畿卫戍副将,安排个隐秘庄子,会缺这点小钱?还是说,这庄子的一切开销,走的根本不是明面上的账?

他心里画了个问号。

上午,医官又来给赵煜和王校尉诊脉。赵煜依旧昏沉,脉象虚浮无力,但老医官捻着胡须说,那股要命的“邪火”算是压下去一些了,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的养。至于王校尉,老医官的手指搭上去没多久,就猛地缩了回来,脸色白了白,连连摇头,只说了句“异气愈深,如附骨之疽,已非药石可及”,连方子都没开,匆匆收拾药箱走了。

这话被守在门外的张老拐听了个真切,心又沉下去一截。

中午过后,天色愈发阴沉,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点打在瓦片上,沙沙作响,更衬得庄园里一片死寂。

若卿守在赵煜床边,手里做着针线——她在缝补一件赵煜破损的内衫。针脚细密,动作有些机械,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又落回赵煜苍白消瘦的脸上,满是忧虑。雨声单调,让人昏昏欲睡。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起身想去外间倒点热水。经过墙角那个堆放杂物的小几时,脚下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桌子。

她低头一看,绊她的是一个小布包,灰扑扑的,丢在桌子腿旁边,不知是谁随手放的。她弯腰捡起来,布包没系紧,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几块黑乎乎的、像是晒干了的树根或者菌块的东西,大小不一,形状也怪,闻着有股淡淡的、类似陈年木头和泥土混合的霉味。

(系统每日抽奖完成。获得:【宁神干菌(劣质、受潮)】。来源游戏:《怪物猎人》系列。效果:原本经过特殊烤制可散发出微弱安宁气息的干燥菌类,因保存不当严重受潮,已失去绝大部分效果,燃烧时或许能产生一点微弱的、类似普通檀香的气味,但无实际宁神或治疗作用。)

“这又是哪儿来的…”若卿皱了皱眉,这庄子里的“破烂”好像越来越多了。她记得张老拐之前好像提过一嘴在墙根捡到什么。她拿着这包受潮的干菌,走到外间,看到张老拐正对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老拐叔,这是你捡回来的吗?”她递过去布包。

张老拐回过神,接过看了一眼,摇头:“不是俺。嘿,这破庄子,犄角旮旯里啥玩意儿都有。这看着像蘑菇干?都霉了吧?扔了扔了,别吃坏了肚子。”他现在对这些来历不明、看着就没用的东西提不起兴趣。

若卿也觉得是,这受潮发霉的样子,肯定不能吃了。她拿着布包,本想扔到檐下的雨水里冲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房间,顺手塞进了那个已经堆了不少“破烂”的墙角竹筐最底下——也许是以前住这儿的人采了没来得及吃,忘在那里的吧。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渐渐停歇。空气又湿又冷。

夜枭踩着湿滑的石子路回来了,衣服下摆沾了些泥点。他先去看了赵煜,赵煜刚好醒着,虽然虚弱,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一点。

“怎么样?”赵煜问,声音很低。

“都是退下来的老兵,口风很紧。”夜枭言简意赅,“只探到庄子守卫分三班,每班六个时辰。庄外三里,有固定的骑兵巡哨路线,两个时辰一轮。还有…送菜的老农抱怨庄子给钱不爽快,采买的庄丁私下垫过钱。”

赵煜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被面上划了一下。守卫严密,巡哨规律,这说明陈擎非常重视这里的保密,或者说,重视他们这些“货物”的安全。经费似乎不宽裕…是陈擎自己的问题,还是…上头拨付的款项有限?

“王青那边…”赵煜看向夜枭。

夜枭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医官今天没开药,说是…没用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油灯火苗晃动不定。

许久,赵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知道了。”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疲惫。

夜枭退了出去。张老拐猫着腰钻进厨房,想找点热水烫烫脚,驱驱寒气。若卿重新拿起针线,却半晌没动一针。

看似平静的一天,在无声的角力与细微的信息收集中过去。他们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一点点挣动,试图看清编织这张网的,到底是庇护的手,还是别有用心的人。每一丝风吹草动,每一个看似无用的发现,都在拼凑着关于自身处境的模糊图景。

而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上,落叶紧贴着泥土,散发出腐败的气息。墙角那个竹筐里,受潮的 **宁神干菌** 和其他几样不起眼的“破烂”挤在一起,默默散发着陈年的霉味。一场冷雨,并没有洗去什么,反而让一切隐藏在平静下的东西,变得更加黏腻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