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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树,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阿直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小心翼翼。

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午后的寂静,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人。

他一只手攥着半湿的抹布,另一只手藏在宽大的校服衣袖下。

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又松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终究没有勇气伸出去。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高大的玻璃窗,慵懒地漫进空旷的雕塑室。

光线里,无数细微的粉尘如同精灵般在金色的光束中缓慢游弋、沉浮,照亮了角落里那些姿态各异的石膏雕塑。

它们静默地立着,构成一个奇异的世界。

有的缺了头颅,只余下流畅却戛然而止的躯干线条,透着无言的残缺美;

有的被随意斜靠在蒙尘的木架上,仿佛被时光遗忘;

还有一些,被深红色的、略显陈旧的绒布严严实实地盖着,在明亮的阳光下投出沉默而轮廓分明的影子。

那形状在平整的地面上被拉长、扭曲,仿佛布幔之下并非石膏,而是某种沉睡的、不可言说的秘密。

风间秀树像是没有听到这声关切的询问。

他只是垂着眼,目光聚焦在眼前那尊半身像的基座上,极其专注、甚至有些过度用力地擦拭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思绪、所有无法排遣的疲惫,都强行灌注进这块潮湿的布料和冰凉坚硬的石膏里,通过这种机械的重复来求得一丝心灵的平静。

阳光恰好落在他偏过的侧脸上。

那原本就偏白的皮肤在澄澈的光线下显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清皮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而眼下的那片青黑色也因此被映衬得愈发浓重、清晰,像晕开的墨迹,带着一种精力被彻底透支后的颓唐与脆弱。

那双平日里总是微微弯着、盛着阳光般笑意或狡黠灵动的桃花眼,此刻眼尾无力地半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

整个眼部的线条都透出一种罕见的、挥之不去的恹恹之色,仿佛连抬起眼帘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今天下午本来应该是他和阿泽夕马一同值日,负责打扫这间使用率不高、因而总是格外寂静的雕塑室的。

但因为阿泽夕马前几天受了伤,尽管本人再三表示已无大碍,可以正常值日,年级辅导员还是态度强硬地将他调去了更轻松的文书整理组,勒令他“必须多休息”。

这个突兀的空缺,便被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情况的阿直,悄悄自告奋勇地顶上了。

于是,这个弥漫着石膏粉尘微呛气息与陈旧木头特有味道的、过分安静的午后。

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这些永远沉默无言的石膏造物,一同被困在这片被阳光与阴影清晰分割的、时光仿佛凝滞的空间里。

“秀树...”

阿直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角。

看着对方那副魂不守舍却强撑专注的模样,心中那点担忧终究压过了怯意,忍不住又轻轻叫了一声。

“嗯?”

风间秀树似乎这才从那种自我隔绝的状态中稍稍抽离,侧过头来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聚焦的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

阿直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冰凉的湿抹布,布料粗糙的触感让他略微镇定。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很怕自己显得多管闲事或自作多情,但那份关心还是促使他问了出来,“就是,就是感觉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话音落下,他像是终于鼓足了某种勇气,趁着对方侧头看来的姿势,飞快地伸出手。

微凉的指腹带着一点潮湿的水汽,极其轻柔地、蜻蜓点水般碰了碰风间秀树眼下那片浓重的阴影。

停顿了短短一瞬,仿佛在确认那片青黑的真实触感,又状似无意地迅速收回手,藏回袖子里。

“黑眼圈好重。”

他小声说,声音因为紧张和某种隐秘的情绪而显得有些低哑。

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悄悄爬了上来。

风间秀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弄得眨了眨眼,反应似乎比平时慢了半拍。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触碰的眼下皮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属于阿直指尖的湿润触感。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飘向窗外刺眼的阳光,语气放得很淡,“最近...做了几场不太好的梦。”

阿直动了动唇,那双总是湿润的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

他难得地想要越过平日里小心翼翼维持的界限,追问下去,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梦。

是不是,是不是和他那个怪物前男友有关。

然而,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门轴转动时发出的、沉闷而滞涩的“吱呀”声响骤然打断。

那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戴着细边眼镜、总是神情严肃的雕塑老师推门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跟着一个...

一个让人目光不由自主凝住的人。

风间秀树几乎是立刻就与来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的眼睛是极其罕见的、如同某种名贵猫眼石般的碧绿色。

但那碧绿并不清澈通透,反而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的灰霭,使得整个瞳仁呈现出一种深邃、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质感。

被他这样静静地望着,风间秀树的心脏莫名地、毫无征兆地顿了一下,像是一脚踩空。

几乎是本能地,风间秀树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一滑。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与那双眼睛同样令人过目难忘的嘴。

那张嘴异常的大。

并非是丑陋。

而是一种超越了寻常比例、带着某种非人质感的“大”。

嘴角的线条平直地延伸向两侧,几乎快要触及耳垂下方,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也仿佛凝固着一个模糊而怪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