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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烬海沉玉:十年灯 > 第7章 通风口的咖啡渍与袖口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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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通风口的咖啡渍与袖口的温度

苏清沅在顾家别墅的第三个清晨,是被咖啡机的嗡鸣声惊醒的。

储物间改成的佣人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通风口对着后花园,凌晨五点的天还黑着,通风口漏进来的冷风吹得她裹紧了薄被。昨晚整理顾沉舟的书房到半夜,书架最底层积了层薄灰,她跪着擦了两个小时,膝盖上的淤青又肿了些,一弯腿就疼。

手机在枕头边震了一下,是父亲苏建国发来的短信:“梅梅今天透析,医生说指标不太好,你要是忙,我让护工陪她去。”

苏清沅盯着屏幕,指尖在 “指标不太好” 几个字上反复摩挲。她想回 “我陪妈去”,可想起顾沉舟昨晚临走前的话 ——“明早六点,把现磨咖啡送到我卧室,温度必须是 65c,差一度都不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给父亲转了两千块(昨天顾忠偷偷塞给她的生活费,说是 “顾家给佣人的补贴”),只回了三个字:“别担心。”

厨房在别墅一楼西侧,比她住的储物间大两倍,嵌入式咖啡机闪着冷光。苏清沅按顾沉舟的要求磨豆、萃取,温度计放在杯口,盯着刻度一点点升到 65c。蒸汽在杯壁凝成水珠,像她昨晚没敢掉的眼泪 —— 母亲透析指标不好,父亲瘫痪在床,而她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连陪母亲去医院的资格都没有。

“清沅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苏清沅吓了一跳,咖啡差点洒出来。回头看见顾忠端着个白瓷盘,上面放着两个三明治,老人穿着熨得平整的管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比别墅里的水晶灯还暖。

“顾伯,您怎么起这么早?” 苏清沅慌忙把咖啡倒进骨瓷杯,杯壁上印着顾氏集团的 logo,冷得硌手。

顾忠把三明治放在餐桌上,轻轻推到她面前:“先生没说不让你吃早饭。这是我刚烤的,夹了点生菜,你垫垫肚子。” 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塞到她手里,“这里面有三千块,你妈透析要是需要用钱,别跟先生开口,跟我说。”

苏清沅捏着信封,厚度刚好能盖住掌心的薄茧。信封上还带着顾忠袖口的温度,暖得她鼻子发酸。她想拒绝,却听见顾忠小声说:“拿着吧,这不是先生的钱,是我自己的积蓄。你妈那边要是有情况,随时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通风口的风吹进来,带着后花园的桂花香。苏清沅咬着三明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在餐盘里。她想起三年前小远走的时候,顾忠也去医院看过他们,给小远带了个蓝色的布偶,说 “这是我孙女小时候玩的,小远要是喜欢,就送给她”。后来她才知道,顾忠的孙女在五岁那年夭折了,和小远一样,也是因为肺炎。

“对了,清沅小姐,” 顾忠突然说,眼神往楼梯口瞟了瞟,“昨天先生让你整理书房,你有没有看到一张小孩画的蜡笔画?蓝色的海浪,右下角有个火柴人。”

苏清沅心里一紧。她想起那张画 —— 前天顾沉舟把它扔在书房地板上,被咖啡泼了大半,蓝色的海浪晕成脏灰色。她本想捡回来,可顾沉舟说 “这种垃圾,扔了吧”,最后是顾忠说 “我来处理”,把画收走了。

“看到了,被咖啡泼了……” 苏清沅声音发颤,“顾伯,那画……”

“我藏起来了。” 顾忠压低声音,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就在书房的通风口里面,我用塑料袋裹了三层,咖啡渍没渗进去多少。你要是想拿回来,等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我帮你取。”

苏清沅猛地抬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她没想到,那张被顾沉舟当成 “垃圾” 的画,会被顾忠小心翼翼地藏在通风口 —— 那是小远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是她答应带小远看海的承诺,也是她在这座冷宫里唯一的光。

“顾伯,谢谢您……”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最后却只凝成这一句,声音轻得像风。

顾忠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楼梯口走:“快把咖啡送上去吧,先生该醒了。记住,在先生面前,别提画的事,也别提你妈的事,他…… 不太喜欢听这些。”

苏清沅端着咖啡,一步步走上旋转楼梯。大理石台阶凉得硌脚,像顾沉舟看她时的眼神。走到二楼卧室门口,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顾沉舟坐在床边,穿着丝质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却没见半点冷意。他伸手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杯壁,眉头突然皱起来:“温度低了。”

苏清沅心里一慌,连忙说:“我用温度计测了,是 65c,没低……”

“我说低了就是低了。” 顾沉舟打断她,把咖啡放在床头柜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连杯咖啡都煮不好,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来,照在他身上,却没暖到苏清沅半分。她看见顾沉舟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扔在她面前的地毯上 —— 是城中村的拆迁通知书,封面上印着顾氏集团的红色印章,最上面一行字刺眼得很:“强制拆迁日期:2015 年 12 月 31 日。”

“这是你家所在的巷子,” 顾沉舟的声音从窗帘边传来,冷得像冰,“下月底之前,让你爸搬走。别想着跟我讨价还价,顾家要拆的地方,没人能拦得住。”

苏清沅蹲在地上,捡起拆迁通知书。纸张边缘锋利,划破了她的指尖,渗出血珠。她想起父亲说的 “那是我和你妈住了二十年的家,小远的照片还挂在墙上”,想起储物间里压在饼干盒底的高中课本,扉页上写着 “小远的老师姐姐”—— 那是她和小远的家,是她唯一能称得上 “根” 的地方,现在却要被顾沉舟亲手拆掉。

“先生,能不能…… 能不能晚一点拆?” 苏清沅的声音带着哀求,“我爸他瘫痪在床,搬起来不方便,而且…… 而且小远的照片还在里面……”

“小远?” 顾沉舟转过身,眼神里带着嘲讽,“就是你那个死了的弟弟?苏清沅,你别以为用死人博同情我就会心软。我说了,下月底之前必须搬,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再待在顾家了。”

他的话像冰锥,扎在苏清沅心上。她攥着拆迁通知书,指尖的血渗进纸里,晕成一小片红,像小远当年肺炎咳在病历上的血。通风口的风吹进来,带着顾忠刚才塞给她的信封的温度,可这点暖,在顾沉舟的冷漠面前,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我知道了。” 苏清沅慢慢站起来,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会让我爸搬的。”

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像灌了铅。走到门口时,突然听见顾沉舟说:“等等。”

苏清沅回头,看见他从床头柜上拿起那张被咖啡泼过的蜡笔画 —— 不是她以为的 “藏在通风口”,而是被顾沉舟找出来了,蓝色的海浪上还沾着咖啡渍,小远画的火柴人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这张画,” 顾沉舟捏着画纸的边角,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别放在我书房里,看着心烦。”

苏清沅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过画纸,紧紧抱在怀里。画纸还带着顾沉舟指尖的冷意,咖啡渍的味道混着油墨味,呛得她眼睛发酸。她不敢看顾沉舟的脸,只说了句 “谢谢先生”,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卧室。

楼梯间的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苏清沅抱着画纸,蹲在楼梯拐角,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咖啡渍上,把蓝色的海浪晕得更模糊了。她想起顾忠说的 “藏在通风口”,想起老人袖口的温度,突然明白 —— 顾忠是故意让顾沉舟 “找到” 这张画,又故意让他 “施舍” 给她,只是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地把画留在身边。

通风口的风还在吹,带着后花园的桂花香。苏清沅把画纸贴在胸口,像抱着小远温热的身体。她知道,这座别墅是牢笼,顾沉舟是掌控牢笼的人,可只要这张画还在,只要顾忠还愿意帮她,她就能再撑撑 —— 撑到母亲透析指标变好,撑到父亲能住上安稳的房子,撑到她能兑现对小远的承诺,带他去看真正的海。

只是她没看见,在她蹲在楼梯拐角哭的时候,顾忠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老人从口袋里掏出张拆迁名单,上面苏家村的那一行,被他用铅笔划掉,又在旁边写了个 “缓拆”,字迹轻得像要被风吹走 —— 在顾家几十年,他第一次违背顾沉舟的命令,只为了给这个苦命的姑娘,留最后一点家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