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藤缠殄文碑
沼气林的雾气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三人往东北方走了近一小时。温明玉的声波仪早在半小时前就因潮湿短路，但她始终攥着断成两截的探头——金属壳上凝着的细水珠，正随着某种隐秘的频率轻颤。到了。她突然收声，指尖抵在耳侧，共振源就在这附近，比声波仪测的更清晰。
雷鸣的战术靴先踩上变化的地形：前面土软，是黑土。话音未落，他腰间的战术手电已经扫出一道影子——潮湿的黑土中立着块残碑，高约两米，碑身裂了道半人高的缝，像被人用重器劈过。更骇人的是缠绕其上的血藤：暗红色的藤蔓呈螺旋状攀附，每一节都鼓着豆大的瘤状凸起，藤身渗出的淡红黏液顺着碑面往下淌，在黑土上砸出串米粒大的气泡，滋滋作响。
我去——这藤是活的？雷鸣往后退了半步，军靴碾碎一根枯藤，断口处立刻流出黏糊糊的液体，沾在鞋底像化不开的血。
闻人瑨已经凑上去，从帆布包摸出块鹿皮巾擦碑身：不是活的，但比活的麻烦。鹿皮巾擦过之处，苔藓褪去，露出底下凿刻的北斗七星——每颗星痕都是深约半寸的凹槽，中心嵌着铜质小孔，星位锁。摸金校尉的玩意儿，得按北斗顺序转孔里的机关，才能显全碑文。
温明玉此时正半蹲在碑前，取样钳的尖端悬在一条蠕动的血藤旁。她的手套是加厚的考古专用款，但指尖仍因紧张泛白：别碰。她轻声说，黏液里有生物碱，我用试纸测过，和冰棺里的尸蚕毒素有30%重合——接触皮肤会引发幻觉，严重的话能烧穿神经。
说话间，一条血藤突然往她手背扫来。雷鸣反应最快，伸手拽住她的战术背带往后拉，藤尖擦着温明玉的肩头划过，留下道淡红的黏液印。谢了。温明玉皱着眉扯下手套，用酒精棉擦着手背，刚才那下，藤蔓的反应比正常植物快0.3秒——它在警惕我们。
闻人瑨没接话，指尖已经碰到天枢星的凹槽。分金尺是他爷爷传下来的，青铜剑柄磨得发亮，尺身刻着二十八宿图。北斗顺序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他把分金尺插进天枢孔，轻轻转动，得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
一声。
几乎是分金尺入孔的瞬间，整株血藤突然地往回收缩！原本缠在碑身的藤蔓像被抽了筋骨，簌簌往下掉，露出的碑文却让三人倒抽冷气——原本清晰的子时入者殄五个字，此刻正像融化的蜡般扭曲，慢慢变成丑时焚身。
我操，这藤会改字？闻人瑨骂了句，赶紧拔出分金尺，比潘家园卖的假碑刻还邪乎，刚才转孔的震动触发了什么？
温明玉的放大镜正对准碑面：不是震动。她的声音发紧，黏液在和碑文反应。你看这些刻痕，其实是双层腐蚀——外层是普通石材，内层用了遇生物碱变色的矿物漆。藤蔓分泌的黏液就是触发剂，一旦有机关被触动，或者外来者靠近，字就会变。
话音未落，雷鸣的战术刀已经抵在腰间。他的目光锁定在右侧歪脖子树的树梢——那里有团极淡的红光，像萤火虫的尾灯，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机械感。树梢有东西。他压低声音，刚才闪了一下。
三人踮着脚凑过去。树冠的枝叶间，藏着架巴掌大的黑色无人机。机身贴着丛林迷彩贴，螺旋桨收在两侧，镜头正对着石碑，红光正是镜头的工作指示灯。九幽会的。雷鸣认出那迷彩纹路，上次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他们用这玩意儿盯梢，能实时传画面到卫星。他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树枝，怀里的龙纹胎记突然发烫——像有人用烧红的针戳了下，疼得他倒抽冷气。
怎么了？温明玉赶紧扶住他。
胎记......烫。雷鸣咬着牙，抬头看向无人机。就在这时，镜头突然转了个方向，红光直勾勾对准他的眼睛！
闻人瑨拽着他往旁边跳。
下一秒，所有血藤像被激活的蛇群，猛地朝雷鸣扑过来！粗如儿臂的藤蔓抽在军工铲上，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溅起的黏液沾在雷鸣的战术服上，立刻腐蚀出个黑洞。这藤受信号控制！雷鸣吼道，另一只手摸出弹弓——那是他出发前特意装的，里面放着钢珠，我打无人机！
石子带着风声飞出去，正好砸中无人机的螺旋桨。机器地掉在地上，电池摔出半米远，镜头还闪了两下红光，才彻底熄灭。血藤的动作顿了顿，慢慢缩回碑身，像被掐住脖子的蛇。
温明玉趁机冲过去捡无人机。存储卡还插在机身里，她用镊子夹出来，塞进防水袋：九幽会肯定收到了之前的画面，得赶紧解碑文，不然他们会派更多人来。
三人退到石碑后的土坡。凹地不大，刚好能躲三个人，还能透过灌木盯着石碑。温明玉铺开野餐垫，把显微镜架在折叠桌上，取出黏液样本：我得看看这玩意儿的成分。尸蚕毒素是蛋白质类，这黏液里的生物碱......她调整显微镜的焦距，瞳孔里映着淡红的液体，有七种氨基酸序列和尸蚕毒素重合，还有两种未知成分，可能是藤蔓的共生菌产生的。
闻人瑨则在旁边擦他的卦盘。青铜盘上刻着八卦图，边缘有些磨损，现在是巳时三刻。他拨了拨盘上的指针，星位锁要等亥时？不对，北斗七星的顺序对应时辰，天枢是子时，天璇是丑时......他突然顿住，丑时焚身，碑文变的字，是不是对应星位锁的触发时间？
丑时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温明玉头也不抬，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差十个小时。就算现在解开星位锁，也没用——碑文会变回去吗？
闻人瑨摇头：星位锁一旦触发，机关会锁死十二个时辰。刚才我转了天枢孔，至少要到明天丑时才能再试。他从包里掏出本《摸金符箓》，翻到某一页，我爷爷说过，这种动态殄文碑，是用来防不速之客的。碑文会根据时间、星位、甚至周围环境的信号变化，只有在对的时间，用对的方法，才能看到完整的警示。
雷鸣此时正盯着林口方向。他的战术望远镜里，能看见雾中晃动的树影，却没发现人。九幽会不会善罢甘休。他摸了摸怀里的无人机存储卡，刚才的无人机肯定传了我们的位置。
温明玉突然抬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藤蔓的蠕动，和沼气林入口的声波共振很像？她放下显微镜，当时我们听到的声，是不是就是藤蔓的波动频率？
闻人瑨一拍大腿：对！我怎么没想到。永乐七年封禁这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这藤蔓或许是用声波养的，就像养蛊，用声波刺激它们生长，守护碑文。
那九幽会的无人机信号，是不是也能刺激藤蔓？雷鸣接口，刚才无人机转镜头的时候，藤蔓突然扑过来，会不会是信号频率和声波共振重合了？
温明玉的眼睛亮了：有可能！尸蚕毒素是声波敏感型，这黏液里的生物碱说不定也是——它们会把外界的信号转化为生长指令。她抓起一把黑土，指甲缝里沾着黏液，要破解藤蔓，得用相反的声波频率，比如鹰笛？
鹰笛？闻人瑨和雷鸣异口同声。
西夏贵族用的鹰笛，能吹出特定频率的声波，克制尸蚕。温明玉翻开笔记本，我之前查过资料，鹰笛的频率是1800赫兹，正好能抵消尸蚕毒素的神经信号。这藤蔓若是声波养的，鹰笛说不定能镇住它。
雷鸣摸着下巴：那我们得找支鹰笛。
不用。温明玉笑了，我爷爷留了支，就在我背包夹层里。
夕阳把沼气林染成橘红色时，三人从凹地站起来。温明玉收拾好显微镜，闻人瑨把卦盘塞进包里，雷鸣则捡了根树枝，把无人机的残骸拨进黑土里——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离丑时还有六个半小时。温明玉看了眼手表，我们先找个地方歇着，养足精神。明天丑时，解星位锁，看完整的碑文。
闻人瑨点头：凹地安全，能监控石碑，也能避开九幽会的人。
雷鸣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残碑。血藤已经重新缠好，碑面的丑时焚身四个字泛着淡红的光，像某种诅咒。他摸了摸掌心的龙纹胎记，那里还残留着灼热的感觉——刚才藤蔓扑过来时，胎记的跳动和藤蔓的蠕动居然同步了。
这藤，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小声嘀咕，没人听见。
夜幕降临时，沼气林的雾又浓了起来。三人挤在凹地里，温明玉抱着鹰笛，闻人瑨翻着《摸金符箓》，雷鸣则盯着林口的黑暗。远处传来藤蔓蠕动的声，像某种遥远的呼唤。
温明玉突然开口：你们说，永乐七年为什么要封禁这里？
闻人瑨抬头：可能下面有墓，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被声波控制的藤蔓军团？雷鸣的声音很低。
温明玉笑了：不管是什么，明天丑时，我们就能知道。
风卷着雾吹过来，带着股腥甜的气味。凹地里的三人紧紧靠在一起，等待着丑时的到来——还有即将揭开的，殄文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