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刚停稳在街角，陈砚就攥着监控光盘往车下冲，冷风灌进衣领，让他打了个寒颤。刚才那条陌生短信像根刺扎在心里——“王虎的人拿了备用钥匙，今晚偷鉴定材料”，张主任的电话又始终没人接，他不敢耽误，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省司法鉴定中心的地址时，声音都带着急意。
“师傅，麻烦快点，我有急事。”陈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又拨了一次张主任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王虎的同伙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肯定是有恃无恐，说不定早就摸清了鉴定中心的安保规律。
出租车刚拐到鉴定中心所在的街道，陈砚就看到门口停着辆警车，红蓝警灯在夜色里闪着光。他心里一紧，付了钱就往门口跑，正好撞见张主任和两个民警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黑色的布袋。
“张主任！”陈砚快步跑过去，“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想偷鉴定材料？”
张主任看到他，松了口气：“陈律师，你来得正好。刚才我们巡逻时发现有人在撬鉴定室的门，当场抓住了一个，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他指了指民警手里的布袋，里面装着一把钥匙和一个微型摄像头，“初步审问，他说是王虎的同伙，受指使来偷王海案的鉴定材料，还想安装摄像头监控鉴定过程。”
陈砚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又立刻提了起来：“那鉴定材料没事吧？有没有被翻动过？”
“放心，”张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早就加强了安保，鉴定室的门是特制的，他刚撬到一半就被我们发现了，材料完好无损。而且我已经把王海案的材料锁进了保险柜，钥匙只有我和刘工程师有，不会出问题。”
旁边的民警补充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局里，会继续追查其他同伙，你这段时间也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跟我们联系。”
陈砚点点头，向民警和张主任道谢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之前的防备没白费，也多亏了那条陌生短信提醒，才让他们没错过关键时机。他掏出手机，想给那个陌生号码发条感谢短信，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根本发不出去。
“对了，陈律师，”张主任突然想起什么，“重新鉴定的初步结果出来了，比预想的快，明天就能出正式报告，我会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真的？太好了！”陈砚心里一阵激动，只要拿到正式报告，就能带着所有证据去检察院，为王海争取不起诉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张主任果然把鉴定报告送了过来。陈砚迫不及待地翻开，上面的结论清晰明了：“包工头的轻伤系延迟就诊后伤情加重所致，与王海反抗行为的直接关联性较弱，王海的反抗程度未超出必要限度。”这几句话，正是他一直期待的结果。
他立刻把鉴定报告、完整监控光盘、吴师傅的证言录音、王虎被立案调查的材料整理好，装在文件夹里，直奔检察院。李检察官看到他手里的材料，也很重视，当即决定召开沟通会，邀请了另外两位负责此案的检察官一起参与。
沟通会在上午十点开始，陈砚坐在会议桌前，将所有证据一一展示出来，逻辑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各位检察官，根据重新鉴定报告，包工头的轻伤与王海的反抗关联性较弱，且监控录像和吴师傅的证言都能证明，是包工头先动手打人，王海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未超出必要限度。此外，王虎已因涉嫌拖欠工资、威胁证人被警方立案调查，其在案件中的恶意行为也能侧面印证，王海并非故意伤人。”
他一边说，一边播放监控录像，画面里包工头举着钢管砸向王海的场景清晰可见。“大家看，”陈砚指着屏幕，“从监控可以看出，王海在反抗前多次躲闪，直到包工头的钢管快要砸到他时，才抬手反抗，这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而且包工头延迟就诊导致伤情加重，这一点在鉴定报告里也有明确说明，不能将全部责任归咎于王海。”
一位戴眼镜的检察官皱着眉，提出疑问：“陈律师，虽然监控显示包工头先动手，但王海的反抗确实造成了包工头轻伤，根据《刑法》规定，即使是正当防卫，造成轻伤以上后果，也可能被认定为防卫过当，你怎么解释这一点？”
陈砚早有准备，拿出之前整理的类似案例：“检察官，您看这个案例，去年某市发生的一起故意伤害案，与本案情况相似，也是对方先动手，当事人反抗造成对方轻伤，最终法院认定当事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而且根据最新的《正当防卫指导意见》，对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当事人的反抗行为即使造成一定损害，只要未超出必要限度，就不应认定为防卫过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包工头不仅先动手，还长期拖欠农民工工资，多次威胁证人，其行为本身就存在严重过错。如果仅仅因为王海的反抗造成了轻伤，就认定王海防卫过当，不仅对王海不公平，也不利于维护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更会让公众对正当防卫的认定产生误解。”
另一位检察官点点头，又问：“那吴师傅的证言，有没有可能存在偏差？毕竟他是农民工，与王海有相似的身份背景，会不会存在偏袒王海的情况？”
“不会的，”陈砚立刻回答，“吴师傅在作证前，我们已经明确告知他作伪证的法律后果，而且他的证言与监控录像、鉴定报告都能相互印证，不存在偏差。此外，吴师傅因为害怕王虎的威胁，一开始并不愿意作证，是我们多次沟通，承诺保护他的安全，他才愿意站出来，这也能说明他的证言是真实的。”
李检察官认真地听着，翻了翻手里的材料，开口说道：“陈律师，你提交的证据确实很充分，观点也有法律依据，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辩护意见。不过，为了确保案件的公正性，我们还需要补充一些材料——王海的无犯罪记录证明，以及包工头拖欠工资的具体证据，这些材料能进一步佐证王海的主观无恶意和包工头的过错程度。”
陈砚心里一喜，这说明检察院已经认可了他的部分观点，只是还需要补充材料来完善证据链。“没问题！”他立刻答应，“我会尽快收集这些材料，明天就送过来。”
沟通会结束后，李检察官拍了拍陈砚的肩膀：“陈律师，你做的工作很扎实，这个案子能不能翻盘，就看后续的补充材料了。你抓紧时间，我们也会加快案件的审查进度。”
陈砚点点头，向李检察官道谢后，走出了检察院。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掏出手机，想给王海家属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却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和之前提醒他的号码都不一样。
他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陈律师，你小心点，王虎虽然被抓了，但他的一个亲戚在检察院工作，可能会干预案件的审查，你提交补充材料的时候，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留下一阵电流声，随后传来一句警告：“别问我是谁，我只是不想看到冤案发生。记住，补充材料一定要备份，最好直接交给刘检察长，别经过其他人的手。”说完，电话就挂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陈砚站在检察院的门口，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一片冰凉。王虎的亲戚在检察院工作？这意味着案件的审查过程可能还会遇到阻碍。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会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付诸东流？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里面装着王海案的希望。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碍，他都要坚持下去，一定要还王海一个清白。他掏出手机，给周明远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想听听导师的意见。
周明远的声音很沉稳：“别慌，陈砚。先把补充材料收集好，备份几份，提交的时候直接找刘检察长，他是个公正的人，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影响案件。另外，我会托朋友打听一下王虎那个亲戚的情况，看看他在检察院担任什么职务，有没有能力干预案件。”
挂了电话，陈砚心里稍微有了点底。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虽然明亮，可他心里却笼罩着一层阴影。补充材料能不能顺利提交？刘检察长会不会公正处理？王虎的亲戚又会耍什么手段？
他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夹，转身往律所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可心里却明白，这场为王海洗冤的仗，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新的挑战，已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