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漫天的烈火。
暗红色的火光将京城西郊的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滚滚浓烟如同黑色的恶龙，在文苑工地的上空盘旋咆哮。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焦糊味，还有那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是皮肉被烧焦的恶臭。
黑色的奥迪车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接撞碎了工地外围摇摇欲坠的铁皮围挡，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横停在了火场边缘。
“疯了......他们简直是疯了！”
钟小艾推开车门，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倒退了两步。
她看着眼前这片火海，那双平日里只会审视卷宗的眼睛里，此刻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她虽然在机关里见过无数关于贪腐和罪恶的报告，但那些都只是冰冷的文字。
而此刻罪恶就在她眼前，以最暴烈、最毁灭的方式燃烧着。
“这是销毁证据！这是对抗组织审查！”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调动最近的消防和特警。
“来不及了。”李枫桥已经跳下了车，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冲向了后备箱，拎出了一把备用的消防斧和两个防毒面具。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眸子里倒映着熊熊火光，却比火焰还要炽热。
“赵瑞龙这根本不是在销毁证据，他是在屠场！”李枫桥把一个防毒面具扔给钟小艾，声音嘶哑而急促。
“地下室里还有没转移走的被拐妇女！他为了灭口，这是要把人活活烧死在里面！”
钟小艾的手一抖，面具差点掉在地上。
活活烧死？这还是法治社会吗？这还是皇城根下吗？！
“你在车上待着，联系救援！”李枫桥没有废话，提着斧子，深吸一口气，直接冲进了浓烟滚滚的核心区。
“李枫桥！你回来！太危险了！”钟小艾尖叫，但那个黑色的背影已经义无反顾地没入了火海。
......
地下入口处。原本隐蔽的铁门已经被高温烧得通红，周围堆满了燃烧的轮胎和木材——这是人为纵火，目的是封死出口。
“咳咳......”李枫桥戴着面具，强忍着高温的炙烤。
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地下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敲击声。
那是求救的信号！还有人活着！
“给我开！”李枫桥怒吼一声，全身肌肉暴起，手中的消防斧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劈在了变形的门锁上。
“铛！铛！铛！”火星四溅。
连续十几斧下去，铁门终于被劈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灼热的气浪混合着哭喊声从里面喷涌而出。李枫桥侧身钻了进去。
地下走廊里全是浓烟。
他摸索着前进，很快来到了分岔路口。
左边，是通往核心账房的通道。
那里有赵瑞龙走私文物的原始凭证，有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国宝，有能让赵瑞龙把牢底坐穿的铁证！
右边，是通往囚禁室的通道。那微弱的敲击声和哭喊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李枫桥的脚步停住了。
这是一道残酷的选择题。
往左，他能拿到证据，能在政治博弈中彻底赢下这一局，让赵瑞龙万劫不复。
但右边的人，必死无疑。
往右，他能救人，但他会错过最佳的取证时间。
大火很快就会吞噬左边的账房，赵瑞龙将失去直接罪证，再次逍遥法外。
如果是以前那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李枫桥，他或许会犹豫。
但现在的他，脑海里闪过了林优雪那张纯净的脸，闪过了父亲李振邦那身笔挺的军装。
“去他妈的证据！”李枫桥骂了一句，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右边的囚禁室！
证据没了可以再查，人死了，就真的没了！
他要当枭雄，但他不做畜生！
“砰！”囚禁室的铁栏杆被斧头劈开。
角落里，七八个衣衫褴褛被烟熏得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孩，正绝望地抱在一起。
看到那个提着斧子、如同天神降临般的男人，她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别哭！捂住口鼻！跟我走！”李枫桥一把抱起两个已经昏迷的女孩，对着剩下的人吼道：
“抓着我的衣服！爬也要爬出去！”
......
十分钟后。
当李枫桥像个血人一样，从火海中拖着最后一个幸存者冲出来时，身后的地下入口轰然塌陷。
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
“枫桥！”早已等在警戒线外的钟小艾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她看着满脸黑灰、身上多处烧伤的李枫桥，眼泪瞬间决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官场中人。
在她的圈子里，所有人都在算计利益，权衡得失。
只有这个男人，在权力和人命之间，傻乎乎地选择了后者。
“你......你没事吧？”她跪在地上，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的伤口。
李枫桥大口喘着粗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看着那几个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的女孩，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没事......死不了。”
他转头看向另一侧。
那里，原本是赵瑞龙藏匿罪证的账房位置，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坑，所有的秘密都化为了灰烬。
“可惜了。”李枫桥眼神幽深。
“证据毁了。赵瑞龙这条泥鳅，这次又要滑走了。”
钟小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他的选择。
她看着这个男人，心中那股名为爱慕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甚至超越了所谓的政治联姻。
“不可惜。”钟小艾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李枫桥那只满是血泡和烟灰的大手。
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狠辣——那是属于钟家的血性。
“证据烧了，罪还在。”
“李枫桥，你救了人，剩下的脏活，我来干。”
“赵瑞龙想断尾求生？做梦！”她站起身，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直达中纪委最高层的红色号码。
“喂，我是钟小艾。我要实名汇报这不仅仅是经济犯罪，这是一起泯灭人性的特大涉黑杀人纵火案！”
“我请求，立即启动异地用警，对赵瑞龙进行限制出境！”
就在这时，废墟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金属撞击声。
李枫桥敏锐地转过头。只见一个浑身着火的火人，正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来。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防火袋，那是他在最后关头想带出来的私房钱。
但李枫桥眼尖地发现，那个破了一角的防火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钱。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上，年轻时的赵瑞龙，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个穿着中山装眼神阴鸷的老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