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二十一人的决定文件,如同一声惊雷,瞬间炸响了南安县政坛。
消息最先传到县长刘泽浩和县人大主任何海峰的耳朵里时,这两人几乎是同时拍案而起,气得脸色铁青,血压飙升!
“侯伟光!这个王八蛋!”刘泽浩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完全失了往日的风度,“他妈的!他是不是疯了?!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县长?他知不知道邵长庆是谁的人?!”
何海峰那边也是怒火中烧,茶杯都摔了一个:“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侯伟光这小子,当初要不是王书记,他能坐上这个位置?现在倒好,屁股还没坐热,就跟着杜铭那小子一起来捅我们刀子?他们两个是一路货色!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们首先感到的是被背叛的愤怒。
原本指望侯伟光是自己人,能多少照顾一下自家亲戚,甚至借此机会在未来的项目中分一杯羹。
没想到,侯伟光上台后的第一把火,没烧向杜铭,反而先把他们的人给连根拔起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
但愤怒之后,两人却又感到一阵无力。
开除的理由太充分了!白纸黑字的考勤记录,铁证如山!这些人之前就因为吃空饷被狠狠处理过,是留下了“案底”的。
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县委常委会上,为了显示公正和支持杜铭工作,县委书记孟宪平确实明确说过“如有再犯,直接开除”的话!
现在侯伟光和杜铭拿着鸡毛当令箭,用这条常委会精神来堵他们的嘴,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正当理由去反驳!难道要公开承认自己就是想包庇吃空饷的亲戚?那岂不是授人以柄?
“妈的!侯伟光这个蠢货!肯定是被杜铭当枪使了!”刘泽浩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杜铭这小子,太毒了!”
何海峰也是闷哼一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心里清楚,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能、也不敢为这些占编不在岗的亲戚去强行出头,那会严重损害他们的官声和形象。
与此同时,被开除的邵长庆、何东阳等二十一人,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他们原本以为抱上了侯伟光的大腿,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转眼间就被彻底扫地出门,连饭碗都砸了!
“侯伟光!杜铭!我日你们祖宗!”邵长庆气得眼睛都红了,纠集了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就要去管委会闹事,“敢开除老子?老子让你们也不好过!”
然而,他们刚冲到管委会大院门口,就看到派出所所长黄立行带着几个民警,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旁边还停着那辆让人望而生畏的警车。
“干什么?想冲击国家机关?”黄立行声音冰冷,手按在腰间的警械上,“聚众闹事,妨碍公务,罪加一等!不想进去陪赵老四的,就给我立刻散了!”
看着黄立行那毫不妥协的眼神和闪着寒光的警械,这群乌合之众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他们想起了赵老四的下场,谁也不敢真的往前冲,最后只能骂骂咧咧、灰溜溜地退走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又转而跑到县政府去上访,哭诉喊冤,说侯伟光和杜铭打击报复,排除异己。
消息很快报到了县委书记孟宪平那里。
孟宪平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他心里其实对杜铭这招“借刀杀人”兼“清理门户”暗自叫好,同时也对侯伟光的愚蠢和冲动感到无语。但眼下,稳定压倒一切。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县公安局下了指示:“对于无理取闹、缠访闹访,试图给县委县政府施压、干扰正常工作秩序的,依法处理,绝不姑息!抓几个带头闹事的,该拘留拘留,以儆效尤!”
县公安局雷厉风行,立刻出动,当场就以“扰乱单位秩序”为名,拘留了跳得最凶、叫得最响的邵长庆和另外两个刺头。
这一下,剩下的那些人彻底傻眼了,也吓破了胆。连县长的小舅子都被抓进去了,谁还敢再闹?
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人见彻底没了指望,终于认清了现实,灰头土脸地各自散去,自谋生路了。
“人员清洗”风波后,老庙山管委会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侯伟光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往日那种志得意满、高谈阔论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甚至略带几分讨好杜铭的姿态。
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刘泽浩和何海峰那边,因为他亲手签字开除了他们的亲戚,关系已经彻底闹僵,别说支持,不想方设法给他使绊子就不错了。
老丈人王建峰虽然没明说,但电话里语气冷淡,显然对他上任伊始就搞得鸡飞狗跳、得罪同僚颇为不满。
环顾四周,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个空降的主任,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唯一能倚仗、能帮他做出点政绩以免无法向老丈人交代的,竟然只剩下那个他一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杜铭。
而杜铭,则完美地利用了这一点。
他并未对失势的侯伟光落井下石,反而表现出一种务实合作的态度。
“侯主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项目做好。”
杜铭在一次工作碰头会上,主动给侯伟光倒水,语气平和,
“管委会内部现在已经肃清,正是甩开膀子干事业的时候。天地纵横公司那边,设备进场、人员招聘、技术调试,都需要全力保障。这些具体工作我来抓,但很多对上的协调、资源的争取,还需要侯主任您亲自出面。”
这番话,既给了侯伟光台阶下,又巧妙地将实际业务掌控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同时把那些需要求人、碰钉子的“协调”工作甩给了侯伟光。
侯伟光此刻哪还有挑拣的资格,连忙点头:
“杜主任说得对!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对外协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县里市里该跑的我一定跑到位!公司那边的具体业务,你多费心,你专业,我放心!”
一种基于各自利益需求的、脆弱的同盟关系,就这样形成了。
杜铭需要侯伟光这个“主任”的名分去抵挡来自县里部分领导的明枪暗箭,需要他去做那些繁琐而无用的“协调”,为自己专心经营公司创造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
而侯伟光,则需要杜铭实实在在做出政绩,让他能向老丈人交差,为自己的仕途保留一丝火种。
两人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于是,在老庙山,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主任侯伟光变得异常“勤政”,三天两头往县里、市里跑,开会、汇报、争取支持,回到管委会则大多时间待在办公室,很少再对具体业务指手画脚。
而常务副主任杜铭,则继续成为了事实上的核心,公司的设备采购、技术团队的组建、与华尔街张振宇的日常沟通、乃至管委会的日常运行,都由他一手把控。
杜铭推动工作的效率变得极高。
没有了内部蛀虫的掣肘,他的指令能够迅速得到执行。
天地纵横公司的机房建设日夜赶工,巨大的服务器开始陆续运抵、安装调试,从省城高薪挖来的技术人员也入驻了临时宿舍,整个老庙山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火朝天的景象。
侯伟光看着这一切,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渴望政绩,项目进展顺利他自然高兴;另一方面,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庞大机器中的边缘化。
但他不敢再有异议,只能更加努力地扮演好“对外协调员”的角色,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甚至有时会主动找杜铭商量事情,语气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客气:“杜主任,你看这个给市里的汇报材料这样写合不合适?”“杜主任,省发改委下来调研,接待方案你有什么指示?”
杜铭对侯伟光的“懂事”乐见其成,通常会给些不痛不痒的建议,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与尊重。
暗地里,杜铭与王大发的联系更加频繁和隐秘。
“大发,美股市场最近波动如何?” “杜主任,放心,咱们的股票走势很稳,甚至有机构在悄悄建仓。等下一季度财报出来,只要数据漂亮,估值肯定还能往上走一大截!”
“很好。盯紧了。套现的通道,也要提前准备好,要绝对安全。” “明白!”
一切都在按照杜铭的计划稳步推进。清除内患,稳住侯伟光这个傀儡,全力做大公司价值,等待套现离场。
老庙山,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正因资本的注入和科技的野心而剧烈改变着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