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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芯”基地的狂欢过后,杜铭独自一人站在顶层的露台上,清晨的冷风吹拂着他的脸庞,让他那颗亢奋的心逐渐冷却下来。

他看着脚下这片日新月异的土地,心中却无比清醒。

远处,尚未竣工的晶圆厂钢架在晨曦中像是一具巨大的兽骨,狰狞而充满力量。昨晚的庆功宴上,香槟流淌,那个被他重金挖来的德国着名光学物理学家——汉斯·米勒,喝得满脸通红,拍着胸脯保证会在三年内攻克EUV光源的核心难关。

然而,杜铭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

23名科学家,一份核心数据,一台德国人……这只能算是“火种”。

要想让这把火真正燎原,让海西的芯片产业真正具备与国际巨头抗衡的能力,还需要更庞大的工业基础,更完善的专利池,以及——更多的“血肉”。

光刻机不仅仅是光学的艺术,它是数万个精密零部件的集大成者。特种气体、光刻胶、超平滑镜片、高精度工件台……每一个环节,都被西方巨头筑起了高高的专利壁垒和技术封锁线。

现在的“东方芯”,就像是一个拿着绝世剑谱的孩童,虽然知道招式,但手里只有一根枯树枝,真要上了战场,会被那些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士一剑劈成两半。

必须走出去。必须去抢,去偷,去买,去把那些散落在欧洲二流工业国、却掌握着顶级隐形技术的“遗珠”全部搜罗回来。

但是,国企出海,太敏感了。

KKL的教训历历在目。上个月,海西省国资委试图收购一家意大利的半导体封装测试厂,意向书刚发过去,不到24小时,美国商务部的长臂管辖函就发到了意大利政府的桌案上。

紧接着,西方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国家安全”、“技术窃取”、“政府背景”的大帽子扣下来,还没等谈判桌摆好,这个项目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连违约金都没拿到。

杜铭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常规的商业并购之路,已经断了。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国际大棋局里,讲规矩的人,死得最快。

既然正规军走不通,那就换一种路数。

大航海时代,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为了对抗强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向海盗发放“私掠许可证”。只要你挂着英国的旗帜抢劫西班牙商船,你就是帝国的英雄,而非罪犯。

他需要一艘船。

一艘挂着商旗、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干着掠夺勾当的——私掠船。

这艘船的船长,不能是温文尔雅的学者,不能是循规蹈矩的官员,甚至不能是精明算计的职业经理人。他需要一个莽夫,一个混不吝,一个在西方精英眼里看来粗俗、愚蠢、除了钱一无是处的暴发户。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那些高傲的欧洲没落贵族放松警惕。

杜铭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大发的电话。

“大发,你在哪?”

电话那头背景嘈杂,震耳欲聋的dJ舞曲和划拳声混合在一起。

“哥!我在陪几个兄弟喝酒呢!怎么了?我这就……”

“别喝了。马上来我这儿。带上你的身份证。”杜铭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了椅子挪动的声音和王大发的一声怒吼:“都别特么嚎了!老子有正事!挂了啊哥,二十分钟到!”

……

半小时后。

王大发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却眼神清明地出现在了杜铭面前。

他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范思哲紧身t恤,勒出肚子上的肥肉,脖子上挂着小指粗的金链子,腋下夹着那个标志性的LV洗漱包。这幅尊荣,若是走在cbd的写字楼里,保安绝对会第一时间把他拦下,但在海城市的江湖上,这就是“王总”的标志。

“哥,啥事这么急?”王大发接过杜铭递来的一瓶依云水,仰头灌了大半瓶,抹了抹嘴,“是不是有人要动咱们‘东方芯’的工地?妈的,老子带三百号人……”

“坐。”杜铭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

王大发有些拘谨地坐下,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杜铭,气场不太一样。平日里的杜铭是运筹帷幄的市长,是深不可测的权谋家,但今天,杜铭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把即将出鞘的染血快刀。

杜铭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到了王大发面前。

“打开看看。”

王大发搓了搓手,抽出里面的文件。

全英文的文件,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款。王大发看得头大,但最后那个红色的印章和中文翻译件标题他看懂了。

《关于成立万泰科技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批复》。

“这……这是啥?”王大发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科技公司?万泰?哥,你知道我不懂这个,我连电脑开机都得问秘书。”

“不需要你懂技术。”杜铭的声音冷静而低沉,他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王大发,“你需要懂的是——怎么花钱,怎么当老板,怎么在外国人面前装成一个不差钱的、没文化的、却对高科技有着病态狂热的煤老板。”

王大发愣了一下:“煤老板?那不是十几年前的老皇历了吗?”

“在西方人的刻板印象里,华夏的富豪就该是这个样子。”杜铭转过身,目光如炬,“他们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是暴发户,是没文化的野蛮人。这很好,大发,这非常完美。我们要利用这种傲慢。”

杜铭走到王大发面前,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家‘万泰科技’,注册在开曼群岛,通过bVI的三层架构控股。法人是你,唯一的股东也是你。在法律层面,它和海西省政府、和‘东方芯’、和我杜铭,没有任何一毛钱的关系。”

“资金来源,我会通过地下钱庄、离岸信托以及几十家看似毫无关联的贸易公司,像蚂蚁搬家一样,分批次、隐秘地注入你的账户。首期资金,是三亿美金。”

听到这个数字,王大发手一抖,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掉在地上。

“三……三亿?还是美刀?!”王大发咽了口唾沫,“哥,这是要我去干啥?买航母啊?”

“买比航母更重要的东西。”杜铭走回办公桌,拿起一支激光笔,打开墙上的投影仪。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欧洲地图,上面标注了十几个红点,主要集中在德国、荷兰、瑞士和意大利的北部。

“大发,你知道光刻机的镜头是谁造的吗?”

王大发摇摇头。

“是德国的蔡司。但蔡司也不可能从沙子开始造镜片。他们需要无数的配套厂。比如这家,”杜铭指着德国巴伐利亚州的一个红点,“施耐德光学实验室,一家这几年快要破产的家族企业,但他们手里掌握着一项名为‘极紫外光非球面镜面抛光’的专利技术。还有这家,荷兰的‘深蓝流体’,专门做浸没式系统的液体温控,现在因为资金链断裂,正在寻求买家。”

杜铭的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这些公司,在巨头眼里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在我们眼里,它们是钻石,是拼图,是‘东方芯’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

“如果我们以政府的名义去买,还没进门就会被赶出来。但如果是你,一个来自东方的、挥舞着支票簿、看起来人傻钱多的私人老板去买,他们会把你当成救世主,当成待宰的肥羊。”

王大发听明白了。他虽然不懂技术,但他懂人性,懂江湖。

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精光,那是混迹街头多年练就的对危险和机遇的敏锐嗅觉:“哥,这不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白手套?”

“不,”杜铭纠正道,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是一口古井,“白手套是替人受过的,你是要去开疆拓土的。你的身份,是私掠船长。”

“私掠……船长?”王大发咀嚼着这个词,觉得比“拆迁办主任”威风多了。

“你的任务,是带着这笔钱,去欧洲。我会给你配备一个顶级的收购团队,律师、会计师、谈判专家,全是耶鲁和哈佛毕业的精英。但他们都听你的,你是老板,你要在他们面前演戏,演一个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只看重名声不看重利润的土豪。”

杜铭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记住了,你的目标只有一个:买下它们。无论对方开价多少,只要在我的底线范围内,不还价,直接砸钱。你要表现出对技术的盲目崇拜,甚至可以表现得像个想用高科技来洗白家族黑历史的黑道教父。西方人很吃这一套。”

王大发站了起来,他在屋里走了两圈,那种混混的痞气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凝重。

“哥,我懂了。就是让我去当冤大头,让他们觉得占了便宜,实际上把他们的家底都掏空带回来。”

“对。”杜铭点头,“一旦收购完成,技术专利的共享协议要立刻签,核心设备要立刻想办法运回国,或者在当地设立秘密研发中心,数据实时传回海西。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现‘万泰科技’其实是‘东方芯’的影子公司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但是,哥……”王大发停下脚步,看着杜铭,“这事儿有风险吧?要是被发现了,我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杜铭沉默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确实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欧美的情报机构不是吃素的,一旦察觉到大规模的技术转移,王大发作为法人,随时可能面临被扣押、起诉,甚至莫名其妙的“意外”。

杜铭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几年的兄弟。从最初的那个混混,到后来帮他处理各种脏活累活的得力干将,王大发虽然粗鄙,但有着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江湖义气。

“有风险。”杜铭没有骗他,“如果暴露了,你可能会坐牢。到时候,海西省政府不会承认你的身份,我……也不能在明面上救你。你只能是一个非法转移资产、违规收购技术的民营企业家。”

王大发看着杜铭的眼睛。

良久,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嗨,多大点事儿。哥,你知道吗?要是没有你,搞不好早就在哪次严打里进去了。这几年,我也算是风光过了,豪车开过,别墅住过,这辈子值了。”

他拿起那份文件,像是拿这一张生死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哥,这活儿我接了!妈的,以前光听说八国联军抢咱们,今天也轮到咱老王去抢抢洋鬼子了!这叫啥?这就叫爱国!”

杜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王大发的肩膀。

“好兄弟。”

这一声,重若千钧。

“你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出发。在走之前,我会安排两个人给你特训。”

“特训?练拳击还是练枪法?”王大发挥了挥拳头。

“练红酒,练雪茄,练高尔夫,还有……练德语的骂人话。”杜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要演戏,咱们就要演全套。我要让那帮欧洲老贵族看到你,既觉得恶心,又舍不得你口袋里的钱。”

接下来的三天,对于王大发来说,简直比坐老虎凳还难受。

杜铭找来了一位从英国管家学院回来的礼仪老师,还有一位在华尔街混迹多年的形象顾问。

“王先生,拿红酒杯不能抓杯肚,要捏杯柄!那是82年的拉菲,不是二锅头!”

“王先生,雪茄不是用来吞进肺里的,要在口腔里回味!咳咳……别呛着!”

“王先生,这套西装是萨维尔街定制的,请不要把你那个印着‘全员恶人’的打火机放在胸口口袋里!”

王大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在拆迁现场面对几百个钉子户都没皱过眉头,现在却被几个领结和刀叉搞得满头大汗。

最后,杜铭来验收成果。

王大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里夹着雪茄,坐在沙发上。

“怎么样,哥?”王大发一开口,那种刻意拿捏的绅士腔调显得滑稽无比。

杜铭皱了皱眉:“不对。”

“咋不对了?我这领带打得没毛病啊。”王大发急了,一把扯松了领带,“妈的,勒死老子了,这洋罪真不是人受的。”

“这就对了!”杜铭突然指着他,“保持这个状态。”

“啊?”

“大发,记住,你是一个暴发户。你穿得再贵,骨子里也得透着一股‘老子有钱但老子就是没素质’的劲儿。你刚才太拘谨了,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你要狂,要傲,要不耐烦。在谈判桌上,如果你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你就拍桌子,就骂娘,就说‘别跟老子废话,直接说多少钱’。”

杜铭走过去,帮他把领带彻底扯歪一点,又把那块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手表故意戴得松松垮垮。

“这才是万泰科技的王董事长。”杜铭满意地点点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越是粗鲁,他们越觉得你是个单纯的土财主;你越是不懂技术,他们越觉得安全。”

王大发嘿嘿一笑,翘起二郎腿,抖了起来:“这个我擅长。哥,你就瞧好吧。到了欧洲,我肯定把那帮洋鬼子忽悠瘸了。”

三天后,深夜。

海城国际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一架湾流G650静静地停在跑道上,引擎已经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杜铭亲自来送行。

停机坪上风很大,吹得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账户已经开通了,第一笔两千万美金的保证金已经到了苏黎世。”杜铭递给王大发一部加密卫星电话,“到了那边,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有紧急情况,摔碎它。”

王大发接过电话,揣进兜里。他今天没带那个LV洗漱包,而是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着十几家离岸公司的印章和授权书。

他看着杜铭,收起了嬉皮笑脸。

“哥,家里这边……”

“放心。”杜铭打断他,“只要我在一天,你的家人,我保他们一世富贵平安。”

王大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转身走向舷梯,步伐坚定,竟然真的有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走到舱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冲着杜铭大喊:

“哥!等我好消息!等我回来,咱们把那个什么光刻机,当积木搭着玩!”

杜铭挥了挥手。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视线。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最后像一只巨大的银色夜鸟,冲入茫茫夜空,消失在云层深处。

杜铭一直仰着头,直到看不见飞机的尾灯。

身后的阴影里,秘书小李悄无声息地走了上来:“市长,刚才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李书记明天要听取‘东方芯’二期工程的汇报。另外,有消息说,美国FbI最近在调查几笔流向开曼群岛的资金,虽然还没查到万泰头上,但……”

“让他们查。”杜铭转过身,眼神在夜色中冷得吓人。

“天下大乱,才好浑水摸鱼。”

杜铭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欧洲那边,应该正是傍晚。

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杜铭既是棋手,也是赌徒。他把王大发这枚卒子过河之后,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满载而归,铸就大国重器;要么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走吧,回朔京。”黑暗中,杜铭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