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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长生纪:穿越从老太监做起 > 第298章 双星陨落天地寂,寒枝凝雪家室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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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双星陨落天地寂,寒枝凝雪家室暖

建武二十三年的春天,似乎格外迟疑。往年此时,仙岛上已是暖风拂面,草木萌动,可今岁直到三月,寒意依旧盘桓不去,海风凌厉,天色常是灰蒙蒙的,连带着岛上众人的心头,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翳。

秦寿自洛阳归来后,并未再远行。他依旧每日指点孙辈功课,与阿莲散步闲谈,看似与往常无异。但秦昭敏锐地察觉到,祖父偶尔会独自立于老松树下,负手北望,凝神的时间比以往更长,那沉静的眼眸深处,似有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波澜起伏。秦安与秦汐也隐隐感觉到,义父似乎比从前更珍视家人围坐的时光,对刘衍的日常起居询问得更细致,对阿莲的关心也更为外露。

这一日,惊蛰刚过,却无春雷。午后,徐靖步履匆匆地从码头方向赶来,手里攥着一卷新到的帛书,面色凝重,眼角甚至带着一丝未擦净的湿痕。他径直寻到正在书房与秦昭讲解《周易》“乾卦”象辞的秦寿,也顾不得秦昭在场,声音带着微颤:“岛主,刘公……洛阳急讯,八百里加急传遍各州郡……陛下……驾崩了!”

话音虽轻,却如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书房内炸开。秦昭手中握着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案几上,墨迹污了刚写的字。他猛地抬头,看向祖父,又看向徐靖,稚嫩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秦寿执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下。他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必然轨迹的静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究还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的怅惘与叹息。

“何时的事?”秦寿的声音依旧平稳。

“据驿报,是二月戊戌日(注:建武二十三年二月十二日),崩于南宫前殿。太子刘庄即皇帝位,尊皇后阴氏为皇太后,大赦天下,以明年为永平元年。”徐靖语速很快,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陛下……享年四十八岁。诏书称陛下‘勤劳不怠’,‘中道弃群臣’……天下哀恸。”

四十八岁。对于一位结束乱世、开创中兴的帝王而言,这个年纪,实在太早了些。秦昭在心中快速计算着,想起祖父不久前才去洛阳见过那位病中的皇帝,当时虽知病情沉重,却不想离别竟成永诀。书中那些“天命所归”、“万寿无疆”的颂词,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知道了。”秦寿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对秦昭道:“昭儿,去请你外曾祖和父亲母亲到正厅。徐先生,也请一同前来。”

不多时,刘衍在阿贵的搀扶下,秦安、秦汐陪着阿莲,以及徐靖,都来到了正厅。秦昭跟在祖父身边,秦毅和明婳也被秦汐带来,两个孩子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厅内异常肃穆的气氛,都乖巧地安静下来。

秦寿将徐靖带来的消息简略告知众人。

刘衍听罢,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与刘秀虽非同支,甚至可以说刘秀的王朝取代了他所属的“前汉”,但同为刘姓子孙,对这位重振汉室、再造乾坤的雄主,他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一份复杂的敬意与身为宗亲的微妙认同。更重要的是,刘秀在位期间,对待他们这些前朝宗亲还算宽厚,未加迫害,让他们得以保全性命,甚至像他这样,能在仙岛安度晚年。此刻听闻刘秀盛年早逝,一种兔死狐悲、英雄落幕的巨大悲凉瞬间攫住了他。

“陛……陛下……”刘衍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天不假年!天不假年啊!如此英主,正当鼎盛,何以……何以……”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有些灰白。

“父亲!”秦安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为他抚背顺气。阿莲和秦汐也一脸担忧。

秦寿走到刘衍身边,手指轻轻搭在他腕脉上,一丝温润平和的真元缓缓渡入,平复他激荡的气血。“衍公,节哀。陛下功业已成,虽寿不永,然已留名青史,泽被苍生。此亦是天数。”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刘衍在秦寿的真元安抚下,气息渐渐平顺,但眼泪依旧不住流淌,喃喃道:“是……是……陛下之功,足耀千秋……只是,只是我这心里……”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那种支撑了他多年的、属于前朝宗亲的某种精神寄托,似乎随着刘秀的驾崩而彻底崩塌,露出了内里真实的老迈与脆弱。

接下来的几日,仙岛的气氛始终笼罩在一种低沉的哀思之中。刘衍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常常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北方发呆,一坐就是半天。阿莲和秦汐想方设法宽慰他,调理他的饮食,收效甚微。

秦昭变得格外沉默,他翻阅着徐靖那里所有关于光武帝刘秀的记载(大多是正面颂扬),试图在字里行间勾勒出那位让外曾祖如此悲恸、让祖父也为之远赴洛阳的帝王真实形象。他想起祖父从洛阳归来后那更深沉的眼神,想起那番关于“保境安民”、“正确抉择”的教导,似乎对“帝王”二字承载的重量,有了更模糊却也更具体的认知。死亡,这个他曾在书本上读过无数次的概念,第一次以如此真切的方式,关联到一位他“认识”(通过祖父讲述)的、活生生的、曾掌握天下权柄的人物身上,带来的是震撼与无尽深思。

秦毅不太理解大人们为何如此悲伤,但他能感受到外曾祖的难过,于是练完功后,常会跑去刘衍屋里,也不多话,就陪着坐着,或是笨拙地给他倒杯水。秦毅的陪伴,简单直接,反而让刘衍感到一丝慰藉。

明婳最是敏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家中弥漫的悲伤气息,尤其是外曾祖身上那股沉甸甸的、让她心头发紧的难过。她会悄悄把自己最喜欢的、珍藏的漂亮贝壳放在刘衍手边,或是用新学的、还不太熟练的手法,给外曾祖捶捶腿,软软地说:“外曾祖,不难过,婳儿陪着你。”她的纯净与温暖,如同穿透阴云的一缕微光,是刘衍晦暗心情中难得的亮色。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刘秀驾崩消息传来约半月后,一天清晨,阿贵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刘衍病倒了。

前几日的郁郁寡欢、饮食不调本就损耗了元气,前夜又受了些春寒,清晨起身时便觉头晕目眩,一阵猛烈咳嗽后,竟咯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随即高热不止,意识也时昏时醒。

秦寿第一时间赶到刘衍住处。只见刘衍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急促,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显然十分痛苦。秦汐已在一旁初步诊治,搭脉后面色沉重:“义父,外祖父脉象浮数而芤,舌红苔黄燥,是外感风寒,入里化热,灼伤肺络,兼之……忧思郁结,肝气犯肺,心脉亦受损。病势来得急且重。”

秦寿亲自诊脉,神识细细探查,心中了然。刘衍年事已高,早年颠沛又留下暗伤,根基本就薄弱。刘秀驾崩的打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引动了内里潜伏的病灶,加上外邪侵袭,方有此危症。此病若在壮年,或许不难调理,但对刘衍这般年纪和身体状况而言,确是凶险万分。

“取我银针来。安儿,去将药房最上层那株‘百年老参’取两钱,急煎参汤。汐儿,按此方配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秦寿迅速吩咐,声音沉稳,不容置疑。他摊开秦汐备好的纸笔,笔走龙蛇,开出一剂药方,其中不乏几味岛上珍藏的、药性极强的珍贵药材。

一时间,星辉苑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阿莲急得团团转,一边帮忙煎药,一边不住祈祷。秦安和徐靖负责内外协调。秦昭、秦毅和明婳被要求待在各自房内,不得随意打扰,但三个孩子哪里坐得住,都聚在刘衍屋外的廊下,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屋内,秦寿出手如风,银针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寒芒,精准刺入刘衍周身十余处大穴。他下针极有分寸,既激发刘衍自身残存的元气抵御病邪,又以长生真元为引,护住其心脉与主要脏器,延缓生机流逝。同时,他口中低声诵念一段古朴的安神咒文,声音平和悠远,直透刘衍混乱的意识深处,试图安抚其郁结悲恸的神魂。

汗水,悄无声息地浸湿了秦寿的鬓角。此番救治,与寻常治病不同,需在激发潜力与保全根本之间取得极其微妙的平衡,更需以自身真元为桥,疏导药力,对抗病邪,对心神的消耗极大。但他神色不变,目光专注如磐石。

一个时辰后,参汤与汤药相继煎好。秦寿亲自喂刘衍服下。又过了半个时辰,刘衍剧烈的咳嗽渐渐平复,呼吸虽仍显粗重,却平稳了不少,潮红的脸色也退去一些,陷入了较为安稳的沉睡。高热未全退,但已不再攀升。

秦寿缓缓收回银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直守在旁边的秦汐连忙递上温热的毛巾。

“暂时稳住了。”秦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然病根深重,兼之年迈体衰,此番能否渡过,仍需看其自身造化与接下来三日的调理。汐儿,今夜你与我轮流守在此处,密切观察。”

“是,义父。”秦汐郑重应下。

屋外的孩子们得知外曾祖病情暂时稳定,稍稍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大意。秦昭主动对秦安道:“父亲,孩儿可以去帮忙照看药炉,或者做些别的杂事。”秦毅也道:“我力气大,可以帮忙搬东西!”明婳则小声说:“我想在这里陪着,外曾祖醒了看到我,会不会高兴一点?”

秦安看着懂事的孩子们,心中既酸楚又欣慰,摸了摸他们的头:“昭儿去帮徐先生整理药材,毅儿去李伯那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力气的活,别在这里添乱。婳儿……你悄悄进去,看看嬷嬷要不要帮忙,但别吵到外曾祖休息。”

接下来的三日,是仙岛众人最为揪心的日子。秦寿几乎寸步不离刘衍病榻,以银针、真元、汤药多方调理,并根据病情变化随时调整方剂。秦汐同样尽心竭力,负责具体的护理与煎药。阿莲强撑着精神,操持家务,照看孙辈,眼窝深陷,显然也憔悴了许多。

刘衍大部分时间昏睡,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目光涣散,气息微弱。但每当明婳悄悄来到床边,用小手轻轻握着他枯瘦的手指,软软地唤一声“外曾祖”时,他的眼神似乎便会清明一瞬,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

秦昭除了完成日常功课,大部分时间都在药房协助徐靖,他记忆力超群,对药材特性领悟极快,竟能在短时间内记住数十种药材的配伍禁忌与煎煮火候,成了徐靖得力的帮手。秦毅则成了家里的“传令兵”和“勤务兵”,跑腿传递消息、搬运物品,默默用自己认为有用的方式贡献力量。

或许是秦寿医术通神,或许是岛上药材珍稀,也或许是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期盼产生了某种力量,第三日傍晚,刘衍的高热终于完全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神志恢复了清醒,也能勉强进些流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寿仔细为刘衍再次诊脉后,对众人道:“最险的一关算是过去了。然元气大伤,五脏皆损,需长期静养,精心调理,再也经不起任何情绪波动与病邪侵袭了。”

病榻上的刘衍,看着围在床边的儿子、儿媳、孙媳、重孙辈,还有那位耗尽心力救治自己的亲家,浑浊的老眼中泪水涟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深深的愧疚与感激。

“连累……连累大家了……”他声音嘶哑微弱,“尤其……秦先生……大恩……”

“衍公不必如此。”秦寿温和道,“一家人,何谈连累。你安心养病便是。”

阿莲也抹着眼泪道:“亲家公,你可吓死我们了!以后万不可再如此忧思伤身了,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刘衍含泪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昭、秦毅和明婳身上,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眷恋与慈爱。

夜深了,众人轮流休息。秦寿独自立于庭院中,望着依旧清冷的星空。北方天际,那颗象征着帝星、一度在他感应中无比明亮的星辰(指刘秀),已然黯淡陨落。而身边,另一颗属于家人、微弱却坚韧的生命烛火,在即将熄灭之际,被他们齐心协力,暂时护住了光芒。

双星陨落,一在庙堂之巅,一在庭户之间。天地因此而寂,家室因此而凝。死亡与疾病,如同这倒春寒一般冷酷无情,提醒着所有人生命的脆弱与短暂。然而,正是这份脆弱与短暂,才让守护与陪伴显得如此珍贵,让家人在病榻前的不离不弃、稚子无声的慰藉、长生者不惜损耗的救治,汇聚成足以抵御寒夜的温暖力量。

春风,终究会来。但在它彻底驱散严寒之前,仙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与病痛考验中,对生命、对家庭、对责任,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秦寿知道,刘衍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此番救治不过是延长了些许时日。但他更知道,在这有限的时日里,让老人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与生命的尊严,比单纯延长寿命更重要。

他转身,望向刘衍房中透出的、守夜人未曾熄灭的温暖灯光,又看了看孩子们房间的方向,目光最终落在主屋窗内阿莲隐约的身影上。

长生路上,见证过太多星辰起落。而唯有这人间灯火,这血脉相连的牵绊,才是穿透无尽时光、赋予生命真切意义的、最恒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