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省省会，汉州市。
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情况简报放在他桌上，神情有些异样，欲言又止。
赵紫寅瞥了一眼简报，没有立刻去看，随口问道：“有什么事？”
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汇报道：“赵书记，刚刚……从外面传来一个消息，是关于……关于东江市徐天华的。”
听到徐天华三个字，赵紫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端起茶杯的手也微微一顿。
“他又搞出什么名堂了？”
秘书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道：“是……是关于他随柳德海书记外出考察期间的情况。”
“据说……据说在钱塘省和中原省，两省的人大常委会主任，宁安邦主任和穆建兵主任，都……都对他赞赏有加，公开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啪嗒！
赵紫寅手中的茶杯盖子失手掉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赵紫寅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说什么？谁？宁主任和穆主任？同时夸赞徐天华？”
赵紫寅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强烈的质疑道：“消息来源可靠吗？是不是以讹传讹？”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宁安邦和穆建兵，那是何等人物？
两位封疆大吏，同时公开地对一个仅仅是副厅级的徐天华大加赞赏？
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我……我已经初步核实过了。”
秘书被赵紫寅的反应吓了一跳，于是连忙解释道：“消息是从两个渠道分别传回来的，内容基本一致。”
“应该……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宁安邦主任是拍着徐天华的肩膀，当面说他是个好同志，还让柳德海书记着重培养。”
“穆建兵主任则是对他在经济发展，尤其是对待民营企业方面的理念和能力，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和赞赏。”
赵紫寅听着秘书的叙述，脸色变幻不定。
随后靠在椅背上，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仿佛这样能帮助他消化这个过于震撼的消息。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徐天华……他何德何能？”
“就算柳德海力推，也不至于让那两位如此……”
赵紫寅猛地坐直身体，眼神凶狠地盯住秘书道：“再去核实！”
“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找钱塘和中原那边可靠的能接触到核心圈的人问清楚！”
“我要知道原话是什么！”
“是在什么场合下说的！”
“当时还有哪些人在场！”
“必须确认每一个细节！”
赵紫寅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
“是！赵书记，我马上就去！”
秘书不敢怠慢，连忙应声退下。
办公室里只剩下赵紫寅一人，他再也无法保持平日的沉稳，烦躁地站起身，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柳德海……你真是好手段啊！这次调研，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紫寅眼神阴沉道：“带着徐天华四处亮相，竟然真的撬动了那两位的门庭……”
“必须重新评估……这个徐天华，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东江市，赵卫东那间极尽奢华的私人会所内。
他正搂着新弄到手的女伴喝酒，手机响起，看到是父亲身边亲信打来的，不耐烦地接起。
“什么事？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严肃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赵公子，赵书记让我务必亲自传话给您。”
“他老人家让您立刻、马上，处理掉你在东江市所有能变现的产业和关联资产，越快越好，越干净越好！”
“不要计较价格，首要目标是快速脱手，收回资金。”
赵卫东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说什么？卖掉所有产业？”
“老头子糊涂了吧？”
“我在东江经营这么多年，根基都在这里，现在形势正好……”
“赵公子！”
对方急切地打断他道：“这是赵书记非常严肃的命令！”
“赵书记特意强调，要暂避锋芒！”
“您必须照做！这次不一样！”
“宁主任和穆主任同时赞赏了徐天华！”
“暂避锋芒？避谁的锋芒？徐天华吗？”
赵卫东嗤笑一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就凭他？不过是得了两句夸奖，就能翻天不成？老头子是不是太谨慎了？”
“赵公子，您听我说！”
“宁主任和穆主任同时公开赞赏徐天华，这绝不仅仅是两句夸奖那么简单！”
“这代表着一种高层的认可和信号！”
“所以书记判断，徐天华如今风头正劲，背后又有柳德海全力支持，其势已成！”
“这个时候跟他硬碰，非常不理智，甚至可能……可能引火烧身，牵连更大！”
听到引火烧身，牵连更大这两个词，尤其是从父亲亲信口中如此郑重地说出，赵卫东脸上的不屑终于僵住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绝不可能下达如此决绝甚至显得有些狼狈的指令。
赵卫东脑海中瞬间闪过徐天华那张平静却让他屡次吃瘪的脸，想起万明如今深陷囹圄的下场……
“老头子……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赵书记反复强调，务必迅速、果断！”
“不要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卫东沉默了，他松开搂着女伴的手，烦躁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霓虹闪烁的东江夜景。
这里曾是他的“王国”，他在这里呼风唤雨，享受着权力和财富带来的极致快感。
现在，父亲却让他放弃这一切，像个失败者一样暂避锋芒？
“妈的！”
赵卫东狠狠一拳砸在窗框上，玻璃嗡嗡作响。
“知道了！”
“我……我会处理。”
挂断电话，赵卫东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猛地将手机摔在昂贵的地毯上，对着不知所措的女伴和手下咆哮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连滚爬地逃离了包厢，只留赵卫东独自一人，瘫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
徐天华……算你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