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晨霜凝在地道口的艾草上，像撒了层碎盐。王栓柱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半截磨尖的竹片 —— 这是昨天从地道泥里拔出来的，竹尖发黑，刮在石头上能蹭下点点黑渣，凑近闻有股苦杏仁味。“周哥，这竹刺好像涂了东西，昨天老周的手被划了下，今天就肿了。” 他把竹片递过去，指尖还沾着地道里的湿泥。
周卫国用麻布裹着手指捏起竹片，对着光看了看：“是鬼子涂的毒药，之前清理的时候就发现过，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毒竹刺混在淤泥里，踩上去不疼，拔出来才见血。让大家都把绑腿再缠紧点，裤脚扎进袜子里，别让竹刺从缝隙钻进去。”
工兵连的战士们纷纷动手扎紧绑腿，老周坐在旁边，右手缠着厚厚的麻布，指缝里还渗着淡红色的脓水 —— 昨天他拔竹刺时没戴手套，竹尖划破掌心，今天整个手都肿得像馒头，连握探雷针的力气都没有。“俺没事，还能帮着递工具。” 老周见战士们都看着他，赶紧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却被周卫国按住肩膀。
“你就在地道口看着，别进去了，毒要是扩散到胳膊，这条胳膊就废了。” 周卫国从背包里掏出一包草药 —— 这是王大爷昨天送来的，说嚼碎了敷在伤口上能解毒，“先把草药敷上，等会儿让赵政委再给你换次药。”
正说着，远处传来老乡们的吆喝声。王大爷带着十几个乡亲，扛着几十把镰刀和竹筐走过来，镰刀柄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八路军同志，这镰刀快，能割竹刺，竹筐能装淤泥，俺们跟你们一起清地道。” 王大爷把一把镰刀递给王栓柱，“栓柱，你手巧，用这个割竹刺时慢点，别伤着自己。”
栓柱接过镰刀，刀柄还带着老乡手心的温度，心里暖烘烘的。战士们和老乡们分成两组，一组用镰刀割淤泥里的竹刺，一组用竹筐往外运淤泥。王栓柱蹲在地道口的浅水区，镰刀贴着泥面轻轻划，每割下一根竹刺，就放进旁边的竹筐里 —— 竹刺又细又韧，有的还缠在水草里，得小心别让竹尖弹到自己。
“小心脚下！” 栓柱忽然喊了一声，身边的老乡二柱正弯腰割竹刺，没注意脚下的淤泥里藏着半截铁丝，铁丝一头拴着颗手榴弹，只要一拽就会炸。栓柱赶紧用镰刀把铁丝挑起来，让二柱往后退，自己则慢慢把手榴弹从淤泥里挖出来，扔到远处的空地上。“这鬼子太坏了，把炸弹跟竹刺混在一起，防不胜防。” 二柱拍着胸口，脸上满是后怕。
地道深处的清理更难。周卫国带着三个战士，手里拿着火把，往里面走了大概一百米，就看到淤泥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竹刺，像片小竹林，竹刺之间还飘着几个烂木头做的漂浮物，上面缠着铁丝。“这些漂浮物下面肯定拴着炸药，别碰！” 周卫国让战士们用长杆把漂浮物挑到一边，自己则用镰刀慢慢割竹刺，火把的光晃得他眼睛发酸，却不敢有半点疏忽 —— 只要割错一根，就可能牵动下面的铁丝，引爆炸药。
就在他们割到一半时，地道外忽然传来 “轰隆” 一声 —— 日军的迫击炮朝着地道口打来了。“快撤！” 周卫国喊着，带着战士们往回跑，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 “咔嚓” 一声，淤泥下面的竹刺被震得倒下来，正好挡住了退路。“用镰刀砍！快！” 周卫国挥起镰刀，对着竹刺猛砍，战士们也跟着一起动手，终于在第二发炮弹打来前，冲出了地道口。
地道口的老乡们已经躲到了旁边的废墟后面，王大爷正帮着战士们把受伤的人往医疗点送。“这些鬼子，见不得咱们清地道，就用炮轰。” 王大爷气得直跺脚，“俺们再去砍些竹子，编个竹排，铺在地道口，就算炮弹来了，也能挡挡。”
同一时间，太谷郊外的阻援阵地上，冰面被太阳晒得有点化，踩上去 “咯吱” 响，稍不注意就会滑倒。孔捷蹲在战壕里，看着远处日军阵地上来回走动的骑兵，眉头皱得很紧 —— 昨天雪化后，冰面变滑，战士们行动不便，日军却把骑兵调到了前线，看样子是想趁冰面没冻实前，发起突袭。
“把稻草都铺在战壕边上，再挖几个冰窟窿，要是鬼子骑兵冲过来，就把马赶到冰窟窿里。” 孔捷对着二营营长大喊，自己则拿起一把铁锹，往冰面上挖 —— 冰面还有半尺厚，得用镐头先砸开，再用铁锹挖大。战士们纷纷动手，有的铺稻草，有的挖冰窟窿，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却没人停下。
刚挖好三个冰窟窿，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 —— 日军的骑兵果然冲过来了，大概有五十多匹，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准备！” 孔捷大喊着，让战士们躲到战壕后面，只留几个狙击手，盯着冲在最前面的骑兵。
骑兵冲得很快，离阵地还有一百米时，突然有几匹马脚下一滑，摔在冰面上，后面的马也跟着乱了阵脚。“开枪！” 孔捷大喊，狙击手们立刻扣动扳机，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纷纷落马。剩下的骑兵想往后退，却被后面的马推着往前，有的马正好踩进了冰窟窿里，“扑通” 一声掉进水里，骑兵也跟着摔下去，冻得大喊大叫。
“冲啊！” 孔捷带领战士们跳出战壕，对着日军骑兵发起反击。日军骑兵没了马，只能在冰面上乱跑，有的被战士们俘虏，有的则掉进冰窟窿里，再也没爬上来。等战斗结束时，阵地上的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战士们的棉服上也沾着冰碴和血，却没人觉得冷 —— 他们又挡住了日军的一次突袭。
战斗刚结束，远处就传来了爬犁的声音。刘大叔带着几个老乡，用爬犁拉着粮食和草药，往阵地这边来。爬犁在冰面上走得很稳，上面还盖着厚厚的棉被，防止粮食冻硬。“孔团长，俺们听说鬼子骑兵来偷袭，就赶紧拉着粮食过来了，快让战士们吃点热乎的。” 刘大叔掀开棉被，里面的红薯还冒着热气。
战士们围过来，拿起红薯就往嘴里塞，有的战士还把红薯分给俘虏的日军。一个年轻的日军兵接过红薯，眼泪掉了下来 —— 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没想到八路军会给他吃的。“你们要是想回家，就帮着咱们干活，等仗打完了，就送你们回去。” 孔捷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跟着老乡们一起卸粮食。
城内的医疗点里，赵刚正忙着给地道里受伤的战士换药。老周的手已经消肿了些，王栓柱的胳膊被竹刺划了道小口子，敷上草药后，也没什么大碍。“政委，俺还能去地道里帮忙，这点小伤不算啥。” 王栓柱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赵刚按住。
“你刚退烧，又受伤了，再休息半天，等药起效了再去。” 赵刚把一碗艾草水递给他，“快喝了，祛祛湿气，别再染病了。” 栓柱接过艾草水，一口喝下去，虽然苦，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 有政委和战友们关心，有老乡们支持，这点伤真不算啥。
太原城内的日军司令部里，山本一木看着手里的战报，气得把军刀摔在地上。地道清理没挡住，骑兵突袭又失败了，阻援部队的粮食也快没了，连俘虏的士兵都开始帮八路军干活。“八嘎！佐藤！让城内的所有日军，明天一早，用所有的炸药，炸塌地道！就算把太原城的地道都毁了，也不能让八路军清完！”
佐藤低着头应了声 “哈伊”，心里却清楚 —— 现在日军的炸药已经不多了，就算炸塌了地道，也挡不住八路军。他走出司令部，看着外面的冷天，忽然觉得，这场仗，他们真的输定了。
夜幕降临，地道口的老乡们还在编竹排，战士们则在清理白天被炸坏的地道口。王栓柱坐在旁边，帮着老乡们递竹子，看着远处的星空，心里满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