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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的春天,来得总比长安晚上许多。但冰雪消融后,城墙内外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新迁入的流民在官吏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开辟着荒地,工坊区的炉火日夜不息,校场上士兵操练的呼喝声震天动地。这里充满了生机,一种野蛮生长、不受拘束的蓬勃力量。

这份蓬勃,被一队风尘仆仆、却打着天子旌节的车马打破了宁静。使者队伍规模不大,但护卫精悍,仪仗规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中央威仪。为首的使者,是一位年约三旬、面容沉静、眼神明亮的青年官员,他名叫金赏,正是辅政大臣之一、车骑将军金日磾的儿子。霍光派他前来,其重视与试探之意,不言而喻。

都督府——如今或许该称之为北朔王府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远超以往。那卷明黄色的诏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刘据面前的案几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人目光都无法移开。

“北朔王……”韩老六喃喃自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无尽的荣华富贵。王爵!这可是裂土封王的殊荣!自古及今,有几个边将能走到这一步?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阿史那隼抱着双臂,脸上满是桀骜与不屑,“打个巴掌(指之前的质询)再给个甜枣?这霍光倒是好算计!想用个空头王号就把我们捆住,让他安心在长安收拾烂摊子?主公,依我看,这诏书,接不得!咱们自己打下的江山,何须他长安来册封!”

陈平轻咳一声,捋着胡须,目光沉静地看向刘据:“主公,阿史那将军所言,是气话,也是实话。然则,霍光此议,亦是阳谋。接受,则名正言顺,可揽天下英才,可缓与中央之冲突,赢得宝贵时日。拒绝,则即刻成为国贼,霍光可整合内外,名正言顺讨伐,届时我朔方四面皆敌,纵能支撑,亦必元气大伤。”

荆黎微微颔首,补充道:“名器在手,行事自有章法。于我工司而言,一名正言顺的‘王府’招募工匠、调拨物资,远比一‘边镇’要便利得多。”

刘据的手指在诏书的锦缎封面上轻轻划过,感受着那冰凉的丝滑触感。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都只看到了名分,看到了利弊。但你们可曾想过,霍光为何偏偏在此时,给出如此‘厚礼’?”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向长安,又划向朔方,最后落在广袤的草原和西域。

“因为他怕!他初掌大权,内有诸侯王不服,外有匈奴窥伺,他怕我们在这个时候,在他背后捅上一刀,或者干脆自立门户,引得天下野心家纷纷效仿!他此刻最需要的,是稳定!”

“所以,他送来这王爵,不是恩赏,是交易!用一个大义名分,换取我们暂时的安静,换取他整合内部、稳固权力的时间!”

刘据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那我们呢?我们需要什么?”

“我们需要时间!”他自问自答,“需要时间来彻底消化河套,来整合阴山部落,来贯通西域商路,来让我们的高炉炼出更多的钢,让我们的粮仓堆满粟米!我们需要时间,将朔方真正打造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江山,一个足以支撑我们问鼎天下的深厚基业!”

他回到主位,重重坐下,声音沉稳而决断:

“霍光想用王爵稳住我们,正好!我们便顺水推舟,接下这王爵!这不是向他臣服,而是接过他递来的梯子,让我们能更顺利地爬上更高的地方!”

“从今日起,我朔方,便不再是边镇,而是北朔国!我刘据,便是北朔王!”

“陈平!”

“臣在!”陈平下意识地改了口,躬身应道。

“由你负责,起草谢恩表,言辞务必恭顺感佩,并备足‘贡品’,让金使者风风光光地回去复命!”

“荆黎、韩老六!”

“臣在!”两人齐声应道。

“王府规制,即刻开始筹建!官制、礼仪、府库,都要符合王爵气度!我们要让天下人看看,北朔,担得起这个‘王’字!”

“阿史那隼!”

“……末将在!”阿史那隼虽仍有不甘,但也知大势已定,抱拳领命。

“你的任务最重!接受王爵,不代表刀枪入库。相反,我们要借此威慑四方!整军备战,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将阴山以北所有不肯臣服的部落,全部扫清!用匈奴人的血,来作为本王受封的贺礼!”

“谨遵王命!”众人轰然应诺,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昂扬。

次日,朔方城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刘据沐浴更衣,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跪接天子诏书。金赏宣读诏书时,看着台下军容鼎盛、甲胄精良的北朔军,看着那些眼神狂热、对刘据充满敬仰的军民,心中凛然。这哪里是接受招安的边将,分明是一头被暂时套上笼头的猛虎,正在积蓄着撕裂一切的力量。

刘据接过诏书,面向南方,三拜九叩,礼仪无可挑剔。

他站起身,将手中象征北朔王权的节杖高高举起。

刹那间,城上城下,数万军民齐声高呼:

“北朔王!”

“万胜!”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震得金赏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着高台上那个手持节杖、接受万民朝拜的年轻王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霍公此举,究竟是稳住了一方强藩,还是……亲手放出了一条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