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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二十九年深秋,玄甲军星夜押送重犯入咸阳。

囚车内巫族圣女姜璃颈悬朱雀佩,咬破指尖在衣袂画下血符:“荧惑守心,祖龙陨落沙丘。”

玄甲军主帅卫峥冷笑:“妖言惑众,待回宫后自有廷尉令撬开你的嘴。”

车外传来厮杀声,六国死士突袭抢夺朱雀佩。

姜璃眼底浮出幽深笑意:“将军,天罚已至。”

卫峥循她目光惊觉天空赤红一片——巨大陨石撕裂夜幕,将整个车队笼罩其中。

始皇二十九年,深秋的风卷过咸阳北地,不是萧瑟,是刀刃磨着骨头的凛冽。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惨白月,冷光泼洒下来,将官道上这支沉默的铁流涂得如同地府飘出的阴影。

正是威震秦军的玄甲铁骑。

战马的四蹄都用硝制过的厚皮革层层包裹,行进间只余下沉闷的“噗噗”声,敲在夯筑得如铁板般坚硬的地面上,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节奏。军士皆着黑甲,从头覆至脚,面具严丝合缝,仅露出下方一双双眼,在冰冷铁片的环抱里,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倒像是一具具能行走的、灌满了杀气的青铜俑。他们手中的长戈斜指天际,锋刃的寒光在月下偶尔闪烁,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吐信。

队伍的核心是一辆特制的青铜囚车。四四方方,栏杆粗如儿臂,打磨得锃亮,月光无法在其上停留多久,只滑腻腻地流过,徒增阴森。车轮碾过土路,发出不堪重负的辘辘低响,更显出车上囚徒的孤立与渺小。

囚笼一角,蜷缩着一个身影。

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大半面容,只能从散落发丝的空隙瞥见一小段下颌,苍白得近乎透明。一袭同样墨色的粗麻囚衣空荡荡地裹在身上,衬得那身影越发单薄,如同秋后被遗忘在枝头的一片枯叶,随时会被夜风吹化。

然而,她的颈间却悬着一抹灼目的异色。

那是一只拇指大小的玉佩,质地温润如凝脂,形状却异常凌厉张扬——振翅欲飞的朱雀。鲜红的玉色在月光清辉下不但不显黯淡,反而像一小团暗藏了亿万年的地火,蕴藉着沉寂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滚烫力量。这便是传说中的巫族至宝——朱雀佩。此刻,这朱雀喙部一点微芒流转,不显于外,却直透内里,灼得她颈骨生痛,像一枚永远楔入肉里的炽热钉子。

车外是压抑至极的沉默,唯有甲片与马具偶尔低沉的摩擦碰撞,还有风声刮过矛戈时发出的、细微而尖锐的呜咽。

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外间是冰冷的杀戮机器。笼内却是另一个战场。

姜璃缓缓抬起眼睫。那睫毛长而浓密,此刻沾着夜气的凉意,当她撩开发丝,露出一双眼睛时,那冰冷的沉寂瞬间被一种深渊般的沉静取代。那双瞳仁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浓郁的、近乎凝滞的墨蓝色,幽深无底,映着惨淡月光,却奇异地没有丝毫光亮折射出来,只吸收、容纳,仿佛能吞噬掉投射其上的一切外物,连带人魂魄都一并吸进去冻凝。

她微微动了一下手腕。沉重的青铜枷锁因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纤细得像是能被风轻易折断的手指上,关节因寒冷和锁链的重量而微微变形、红肿。然而这双手却有着近乎诡异的力量。

她盯着那粗糙的衣袂看了片刻,像是终于下了某种决断,猛地低头,张口——极其利落的一咬!尖锐的犬齿瞬间刺破了下唇内侧柔嫩的口腔皮肉,动作迅猛得没有丝毫迟疑。剧痛炸开的同时,浓郁得发腥的、温热的液体便涌满了口腔。

她没有丝毫停顿,强忍着锁链牵掣的巨大不适,侧过被禁锢的头,染血的唇精准地印上自己墨色囚衣的下摆。带着她生命气息的温热血液,是此刻唯一能驱动秘术的媒介。

纤细带血的手指,开始在这肮脏的布面上急急涂抹、勾勒。并非凡人书写的笔墨,亦不需符纸朱砂,更无任何神圣气息可言。那指腹带着淋漓热血,每一次落下都像是强行撕开某种禁忌的屏障,所绘线条奇异、扭曲而充满原始的躁动,如同野兽濒死前用爪子在地上刻下的最后印记。每一次落指,都似耗尽她残存不多的气力,指尖微微痉挛,手腕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可那双眼底深处的幽光,却伴随着鲜血的流逝越来越盛。

她嘴唇无声地张合着,古老的巫族密咒无声地从唇齿间流淌出来,并非宏大庄严的祷词,而是带着蛇信般的冰冷嘶响和某种源自地底的、沉重磨砺的粗粝之声。这低不可闻的咒言缠绕着那渐渐浮现的血色图形,一种看不见的沉重压力,开始在囚笼之内,在她周周极小的空间里缓慢凝聚、堆积。

血符渐渐凝聚出骇人的轮廓——赫然是一颗燃烧着不祥血红色火焰的巨大凶星!流火拖曳着彗尾,狂怒地、悍然冲向代表着天子威仪的紫微帝星群!

当最后一道扭曲的血线收拢,囚衣的下摆已成一片刺目的血色焦灼。

“荧惑守心……”姜璃的声音低哑得如同枯木摩擦,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诅咒意味,冰冷地凿破车内的死寂,“……祖龙……陨落沙丘。”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投下一颗冰冷的石头,砸在凝滞的空气中,留下泛不开的涟漪与彻骨的寒意。

她的目光穿透粗壮的青铜栅栏,精准地投向那策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沉默如铁塔般的身影。那是玄甲军的统帅,秦王剑锋所指最忠诚强悍的爪牙——卫峥。

他一身精炼玄甲,覆盖全身,远比普通军士甲胄更为沉厚、流畅,每一片厚重的甲叶在月光下都反射出凝如实质的乌光,仿佛黑夜本身赋予的铠甲。宽阔的后背肌肉贲张,哪怕隔着冰冷的金属轮廓,也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能轻易劈开山峦的力量。他骑在一匹通体漆黑、唯有四蹄踏雪的神骏战马上,那马高大如龙驹,步伐沉稳均匀,与背上主人那股如山渊般沉凝的气势浑然一体。

一股极其微弱、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命令感的波动无声地触及了卫峥毫无防护的精神。

他猛地勒缰!

胯下黑驹瞬间钉在原地,打了个响鼻,前蹄烦躁地刨了一下地面。卫峥整个人如同遭受了无形的冲击,他霍然扭头,覆面盔下,两道实质般的利刃般的目光如电,瞬间穿越人群与暗夜,悍然劈在囚车中那单薄的女囚身上!

冰冷,狂暴,浸透了尸山血海的杀气!

那目光似有形质,灼得囚车周围的几名亲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被无形的寒气冻伤。锁在姜璃腕上的沉重青铜枷锁被这无形的锋刃扫过,竟发出一阵微弱而急促的嗡鸣震颤。

隔着狰狞的面甲,卫峥的声音没有传出,但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风雪般的凛冽寒意,直接撞入姜璃的意识深处,比寒风更刺骨:

“妖言……惑众!”

铁石般的意志化作精神的重锤轰然砸下,要将任何异端邪说碾为齑粉。他周身弥散的肃杀之气骤然暴涨,仿佛黑夜化作了无数细密冰冷的针,争先恐后穿透每一寸缝隙。

“待回宫……”卫峥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机械摩擦般的绝对冷酷,每个字都淬着秦律法条的千钧之重,“自有廷尉令,用百器……撬开你的嘴!” 他握着马缰的手指猛然收紧,裹着钢铁的指套摩擦得嘎吱作响,“届时你所窥见的天机……当以你的骨渣作笔,血泪为墨……书写呈于陛下面前!”

这残酷的审判宣告刚落,夜风似乎骤然狂乱起来。

就在此时——

尖锐的破空厉啸撕裂了长久的死寂!

一支淬着幽蓝光芒的狼牙短箭,快得只余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左侧陡坡的深浓黑暗里毒蛇般射出!其目标精准无比——队伍中部那辆承载着朱雀佩的青铜囚车!箭头幽蓝,分明是能轻易腐蚀精钢的剧毒!

“敌——袭——”

最外缘的一名玄甲骑士的嘶吼刚刚拔高,便被紧随而至的第二支、第三支弩矢无情地淹没!箭头轻易撕裂精锻的护颈甲片,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雾!他魁梧的身体从奔马上一头栽下,轰然砸起地面一溜尘土。

静默的屠杀陡然拉开序幕!

“布阵!圆拱囚车!”卫峥的咆哮如同雷霆炸响,瞬间盖过所有混乱!那柄斜背于他身后的巨大战刀“锵啷”一声龙吟,霍然出鞘!刀身漆黑如墨,刃口却流淌着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寒光,仿佛无数凝结的灵魂怨气附着其上,杀气甫一弥漫,竟让周身狂躁的风都为之一窒!

几乎同时,数十道矫健如夜枭的身影,从道路两侧枯黄的蒿草丛、嶙峋乱石后狂飙突进!他们身着形制各异、明显被刻意涂抹去归属标记的皮甲劲装,兵刃各异却锋芒刺眼,目标却出奇地一致——囚车,以及囚车中那唯一佩戴朱雀佩的人!

喊杀声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爆发开来!刀剑撞击的铮鸣如同百面破锣齐响,瞬间压过了风声与濒死的哀嚎!原本沉默如墨的玄甲铁流被猛地砸入滚沸的铁水,前排人仰马翻,后排则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铁水,瞬间沸腾出铁与血的灼热狂潮!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尘土与死亡的铁锈味,粗暴地灌满了每个人的口鼻。

卫峥已置身于最惨烈的旋涡中心。他手中那柄煞气冲天的巨型战刀,名为“断岳”,每一次抡动,都仿佛搅动了这片被血光映染的空间,发出沉闷到极点的呜呜破风声。一道匹练般的青黑刀光闪过,迎面扑来的一名黑衣悍匪连人带手中沉重的青铜戟瞬间被撕裂成两段!内脏混合着鲜血泼洒出去,还未落地,卫峥的巨刀如影随形回斩,又将侧面另一名持短剑刺客齐腰斩断!

惨嚎与刀锋切割骨骼筋肉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噗嗤”声不绝于耳。他便是风暴中心最稳固也最恐怖的毁灭核心。

混乱。厮杀。死亡。

囚车仿佛成了怒涛中的孤礁。兵刃偶尔碰撞在粗壮的青铜栏杆上,爆出刺眼的火星。有溅起的血肉扑打在栅栏上,很快便被冰冷的金属吸收,留下模糊的暗红。

然而,在这死亡与杀戮汇成的旋涡中,姜璃的目光,却穿透了翻滚的血雾、飞溅的断肢、狰狞咆哮的面孔,笔直地看向激战正酣的卫峥。

她非但无惧,反而眼底深处,那抹幽蓝骤然加深,如同深渊之口彻底张开,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残忍的笑意,无声地在苍白而沾染了一点血迹的唇边,浮起极其短暂的弧度。

仿佛预言的钟摆终于精准地落向既定的刻度。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但卫峥狂战之中那近乎绝对敏锐的战斗直觉,让他后背一股寒冰骤降的冷冽瞬间穿透钢铁!他不顾身侧劈砍而来的两柄长刀(自有副将拼死格挡),猛地扭头!

再次望向囚车!

望向囚车中那个似乎正在被风化的单薄存在!

她的嘴唇开合着,一个完整而清晰的句子,直接烙印在他震荡的心神之上:

“将军……”姜璃的意念冰冷如雪山上崩落的冰棱,“天罚……已至。”

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猝然拖曳,卫峥那被热血和暴戾充斥的大脑,竟在这一瞬被强行扯开一道缝隙!他依循着那双冰冷眼眸最后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向上示意,悍然抬首!

视线撞向天穹的刹那——

卫峥全身剧震!

面甲之下,那双习惯了杀戮、早已磨砺得如同顽石的双瞳,瞬间被无可名状的惊骇撕裂!

天空……

那原本只余惨淡月轮与几点寒星的漆黑夜空,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彻底掀翻!

赤红!

取代了一切!

整片深邃的天穹,不知何时,竟被一种浓稠到化不开、粘滞得如同刚刚从熔炉里倾泻而出的岩浆般的猩红,彻底涂抹!那光芒无声无息地燃烧、翻涌,层层叠叠,染透了每一寸墨色的天幕,甚至将惨淡月轮都吞噬,抹上了血色的不祥光晕!

整个战场,厮杀的人群,染血的戈矛,散落的内脏残肢,喷薄的血雾,染血的玄甲……全部被这无边无际、浓烈得窒息的赤红色光芒笼罩其中!如同瞬间沉入了一片粘稠的、由最污秽罪孽凝结成的无间血海!

在这令人魂魄冻结的赤天之上——

一个更为庞大、更为恐怖的存在,在无数道战栗的目光中,正以无可阻挡的灭世之姿,轰然降临!

那是一块……巨如山岳的陨石!

其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灼烧的黑色熔痂与暗红的、如同尚未凝固岩浆的巨形纹路。它并非拖着长长的彗尾优雅划过天际。不!它是如此狰狞、如此狂暴地突破了大气,正对着大地,对着这片正上演人间惨剧的战场,带着将世界砸回混沌原初的狂暴气势,笔直地、沉重地……碾压而下!

整个天幕都被它摩擦撕裂,在其身后留下一道剧烈燃烧、发出刺耳裂帛之声的、紫黑与惨白交织的火焰洪流!空气被剧烈压缩,化为滚烫恶毒的冲击波,先一步轰然砸落大地!

“呜——轰!!!”

无法形容的声音猛地灌入所有人的耳朵!不是爆炸,是整个天塌地陷的末日轰鸣!地面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猛烈一沉,无数碎石细沙被震上半空!无论是剽悍的六国死士,还是玄甲精兵,绝大多数人如同狂风中失去凭依的芦苇,齐刷刷被狠狠掼倒在地!

赤红的炼狱光芒下,映照着无数双被无法言喻的恐惧彻底攫住、凝固在极致茫然与崩溃边缘的眼瞳。

卫峥,凭借着千锤百炼的身躯和绝顶力量,勉强钉在原地。黑骏马却早已惊嘶着滚倒。冰冷的覆面盔下,他牙关紧咬,发出咯咯响声,几乎要将牙齿崩碎!面甲遮挡了他绝大部分表情,唯有两道眸光,如同即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点烛火,穿越层层恐怖的光幕和飞沙走石,死死地钉在——那个囚笼的角落!

视野剧烈晃动,冲击波撕扯着空气,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剧痛。

但意识深处,却奇异地浮现出囚车之内短暂的瞬间——就在陨石撕裂天幕、整个天地剧震前的一刹那!

囚笼中,姜璃脸上那抹微妙的笑意似乎瞬间冻结、放大,被血色天光映得诡谲莫名。紧接着,她做了一个看似徒劳却决绝到极点的动作!

因锁链限制,她无法移动分毫。但她用尽了最后残余的所有力气,猛地拉扯起那片沾染了预言血符、浸透了她生命气息的墨色囚衣下摆!那布帛早已脆弱不堪,在她的蛮力撕扯与混乱冲击震荡之下——

“刺啦!”一声微不可闻的裂帛之音被淹没在灭世狂澜中。

一小截染血的布条,如同被风掠过的枯叶,从囚衣上被硬生生撕裂下来!

就在这截染血的布条脱手飞出的瞬间——

“轰——!!!”

震彻寰宇的巨响终于降临!大地发出了濒死的哀鸣!强光吞没一切,刺得所有人眼前一片茫然的惨白!

恐怖的冲击力如同无形的亿万斤重锤,狠狠砸在青铜囚车之上!

整辆沉重坚实的囚车竟在这非人的巨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崩解的哀鸣!粗壮的青铜栏杆猛然弯曲变形!固定底座的铆钉被狂暴地从地板上生生拔出,带着呼啸飞溅向四方!锁在姜璃颈间的沉重枷锁承受了巨大的拉扯力,瞬间在她的锁骨和颈侧皮肤上撕裂开深可见骨的豁口!淋漓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青铜!

当灭顶的炽白强光散去,第一轮最猛烈的冲击波也稍稍平复,眼前的地狱景象才真正呈现——

地面如同被巨神践踏过无数遍,布满了蛛网般深不见底的裂痕和巨大的陨坑。残肢断臂、破碎的兵器铠甲碎片、焦黑的枯草木石,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般遍布每一个角落,刺鼻的焦糊味盖过了血腥。

那辆特制的青铜囚车,半边已然扭曲塌陷,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捏坏揉烂的玩具,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龟裂坑中,冰冷的青铜裹满了烟尘与泥污。拴着囚犯的沉重锁链深深嵌入翻卷的泥土中。

卫峥勉强将手中半截插入岩层的“断岳”作为支撑,让自己半跪的身体不至于彻底倒下。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沉重的血腥气。覆面盔的边沿挂着他自己的血,模糊了视线。

玄甲军残存的军士在挣扎爬起,茫然四顾。袭击者早已溃散大半,只有极少数重伤者在泥土里哀嚎蠕动,如同垂死的虫豸。死寂再次笼罩大地,比之前的沉默更加沉重百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风吹过巨大陨石坑发出的低沉呜咽。头顶那覆盖了整片天空的不祥赤红正慢慢消退,但已无人有暇抬头。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瞬间涌向了头顶,在脑腔中发出擂鼓般的巨响。卫峥猛地扯下严重变形的覆面盔,冰冷污浊的空气呛入肺腑,他顾不得眼前眩晕,近乎狰狞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嘶哑低吼着,视线疯了一般在那片狼藉的囚车废墟中焦灼地扫视!

锁链……扭曲断裂的青铜锁链半垂着,末端……没有人!

血……大片凝固发黑的血污涂抹在塌陷变形的囚车底板上!格外刺眼!

那脖子系着不祥朱雀佩的女妖呢?!那个预言皇帝将死的巫族妖女呢?!

尸体?还是……被那天罚般的陨石彻底……抹去了?

一阵剧烈的耳鸣突兀响起,眼前景象随之晃动模糊起来,被一块燃烧般的血红色瞬间覆盖!

幻觉?!

视野中赫然出现那片染血的衣袂碎片——它正被一股难以理解的暴虐力量卷裹着,凌空狂舞!仿佛被无形的手疯狂撕扯!

下一瞬,这血红的碎片,就在他瞪裂眼角的剧烈注视下——

“嗤”地一声轻响!

如同被无形的空间本身一口吞噬!

无声无息,彻底消失!

不!不是消失!

在那碎布消失的瞬间,卫峥残存的意识最底层,仿佛被这最后的血红狠狠烙进一道印记。那印记骤然燃烧、延展,幻化为一块……巨大的石壁?那冰冷的石面上,一道横贯而狰狞的巨大裂口,触目惊心!

那是什么?他混乱的神智根本无法思考!

唯有最原始的、带着铁锈腥甜的冰冷气息,缠绕着他的神经,如同一个刚刚开启的坟墓将他拖入深渊。

颈侧锁骨剧痛无比。

姜璃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耗尽。视线一片模糊,被汗水、血水和尘土遮蔽。耳边只余下尖锐的、世界崩塌般的轰鸣余响,以及那始终如附骨之蛆般的低沉嘶吼,在颅腔内不断回荡,宣告着更深邃不可测的末日。

“……沙……丘……”两个字如同濒死的梦呓,从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间溢出,轻若无声。

随即,深重的黑暗彻底降临,将她拖入无边深渊。颈侧传来玉佩灼热如同烙铁的滚烫触感,成为沉睡前唯一的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