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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烬雪归鸿 > 第11章 蛛丝现微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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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次降临寒芜苑。比前几日更冷,是那种能冻裂骨髓的干冷。

哑婆子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正屋门口。这一次,她手里没有端水,而是提着一个破旧的、散发着微弱热气的瓦罐。她将瓦罐轻轻放在门槛内,又指了指苏清韫,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苏清韫挪过去,揭开瓦罐盖子。里面是比平日浓稠许多的、还冒着热气的杂粮糊糊,里面甚至罕见地飘着几片煮烂的菜叶和……几块小小的、带着肉丝的骨头!一股久违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

这绝非相府出使奴婢的份例!哑婆子……

苏清韫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有立刻去吃,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外面。风雪已停,月色惨淡,寒芜苑死寂一片。她端起瓦罐,挪回墙角最黑暗的角落。

她没有先吃那难得的糊糊,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贴身的内袋中,取出了那个小小的、沾满灰烬的油纸包。她借着窗外极其微弱的月光,再次仔细端详着里面的暗红色粉末。

铁锈般的腥气……血粉?不太像。朱砂?颜色似乎更深……她凑近,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沾取了一丁点粉末,放在鼻尖下,屏息轻嗅。

除了那极淡的铁锈腥气,似乎……还有一丝非常非常微弱的、近乎被掩盖的……甜腻香气?这香气极其怪异,让她心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这到底是什么?毒药?还是……某种传递信息的媒介?

她将油纸包重新收好。目光落在那个温热的瓦罐上。哑婆子……她到底是谁?这突如其来的“加餐”,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另有所指?

饥饿感如同野兽,撕扯着她的胃。她不再多想,端起瓦罐,小口小口地喝起那温热的糊糊。久违的热量和食物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疲惫不堪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吃完糊糊,身体暖和了些许,精神也略略集中。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强撑着精神,开始做一件每日必做的事情——缝补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粗麻衣。

针线是哑婆子悄悄塞给她的一小卷最粗糙的麻线,针也是断了一半的锈针。她坐在墙角,借着微弱的月光,笨拙地、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襟上被撕裂的巨大口子。

针脚歪歪扭扭,如同丑陋的蜈蚣爬行。每一次引线、穿刺,都牵扯着肩头烙印的隐痛,也让她想起昨夜那刺耳的裂帛声和随之而来的屈辱。她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仿佛缝补的不是衣服,而是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衣服内侧、靠近心口位置的一个小破洞。这破洞很小,似乎是之前被柴火勾破的。她的指尖,透过破洞,触碰到里面那个隐蔽的夹层——那里,藏着她的碎玉璜和油纸包。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猛地劈进她的脑海!

如果……如果哑婆子真的是某种传递信息的人……如果那个油纸包里的粉末,是需要某种方式才能显现的……

她猛地停下手中的针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屏住呼吸,如同做贼一般,再次警惕地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只有寒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哑婆子的小屋方向,一片死寂。

她颤抖着手指,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从怀里再次取出那个油纸包。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指尖捻起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刚刚吃完糊糊、内壁还沾着些许残渣的破瓦罐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撮粉末,撒进了瓦罐底部,那一点点残余的、冰冷的糊糊残渣里。

然后,她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瓦罐内部。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异想天开、被绝望逼疯了的时候——

瓦罐底部,那混杂着糊糊残渣和暗红粉末的地方,极其极其缓慢地……浮现出几道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淡褐色的……纹路!

那纹路极其微弱,如同最细的蛛丝,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辨认!它们蜿蜒扭曲,渐渐组成了……几个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字迹!

苏清韫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猛地将瓦罐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入的、惨淡的月光,极力辨认!

那淡褐色的纹路,勉强能看出是三个字:

**“赵…敬…之…”**

赵敬之?!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苏清韫死寂的心湖中轰然炸响!

赵敬之!父亲苏正庭生前最信任的幕僚之一,掌管着苏府部分机密文书!苏家出事前一个月,此人突然告病还乡,从此杳无音信!父亲当时还曾叹息,说赵先生病得突然……

难道……难道他根本就不是病退?!难道他和苏家被构陷的“通敌密信”有关?!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找到一丝线索的狂喜,如同冰火交织,在她体内激烈冲撞!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是哑婆子小屋的方向!

苏清韫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将瓦罐藏到身后!她迅速抓起地上散落的破布,胡乱擦掉瓦罐内壁上那点残渣和淡淡的痕迹,然后将瓦罐推到墙角阴影里。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胸膛。

哑婆子……她知道了?她在提醒自己?

苏清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她紧紧攥着那个油纸包,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如同攥着黑暗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赵敬之……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钥匙,猛然撬开了那扇紧闭的、通往黑暗真相的大门!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里那半枚冰冷的、染着旧日血迹的碎玉璜。玉璜断裂处尖锐嶙峋,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一点凄冷的寒芒。

谢珩……

你可知晓?

这地狱的缝隙里……

已经透进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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