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卸下所有防备的时候，她才能触碰到那被层层掩盖的、关于过去的蛛丝马迹。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自己卑劣不堪，可探寻真相的欲望，如同毒蛇，吐着信子诱惑着她。
她定了定神，没有去叫陈五，而是就着微光，摸索到旁边赵干准备好的清水和布巾。她用冷水浸湿布巾，再次开始替他擦拭额角和脖颈，试图物理降温。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悲悯的细致。
冰凉的布巾触及他滚烫的皮肤，他似乎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但很快，他又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
“老师……不……不能……”模糊的呓语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巨大的惊恐和哀求，“学生……求您……放过……”
老师！又是老师！苏清韫的手猛地一顿，心脏狂跳起来。他在向谁哀求？放过谁？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苏……苏家……是忠臣……”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证据……假的……是构陷……”
苏清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提到了苏家！提到了构陷！
“可我……别无选择……”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崩溃，“清韫……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串的“对不起”，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清韫的心上。她僵在原地，手中的湿布巾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在梦魇中痛苦忏悔的男人，浑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了一般，冲得她头晕目眩。
他承认了！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他亲口承认了苏家是被构陷的！而他，似乎参与其中，并且……身不由己？
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踩着苏家尸骨上位的权臣谢珩，竟然会在梦魇中，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哭着说“对不起”？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恨意依旧存在，可恨的基底，却开始松动、崩塌。如果苏家真是被构陷，如果他并非主谋，甚至可能受到胁迫……那这血海深仇，又该如何清算？
“冷……好冷……”谢珩的呓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开始剧烈地发抖，牙齿格格打颤，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置身冰窖。
苏清韫回过神来，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捡起布巾，重新浸湿，继续替他擦拭。可冰冷的布巾似乎已经无法缓解他的寒意，他依旧抖得厉害。
犹豫再三，她看着旁边那床原本属于她、但之前并未使用的、略显单薄的被子。最终，她咬了咬牙，将那床被子拿过来，轻轻盖在了谢珩身上。
被子落下，带来些许暖意。谢珩颤抖的身体似乎缓和了一些，他无意识地向着热源靠近，那只未受伤的手，竟再次摸索着，抓住了苏清韫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这一次，他的力道不再凶狠，而是带着一种依赖般的、虚弱的紧握，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指尖依旧滚烫，紧紧贴着她微凉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