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那句“死不了”之后，小屋内的空气便彻底凝固了。他闭上眼，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清醒和对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又或者，是他刻意切断了那刚刚建立起、却又脆弱不堪的联系。
苏清韫背对着他，默默地将清水煮沸，又找出陈五之前寻来的、一些可以果腹的野果和干粮。她的动作机械而沉默，心中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无法平息。
他醒了。那个熟悉的、冰冷的、难以捉摸的谢珩回来了。方才他初醒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此刻想来，更像是一种因虚弱而产生的错觉。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不，或许连原点都不如。原点尚且有纯粹炽烈的恨，如今却掺杂了太多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混乱。
她将温水和食物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低声道：“水和吃的在这里。”
谢珩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苏清韫不再多言，走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坐下，将脸埋在臂弯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可大脑却异常清醒，过往几日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他呕出的鲜血，他紧握她的手，他心口那血线缝纫的碎玉，沈白术莫测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稻草窸窣作响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谢珩正用未受伤的手臂，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他的动作依旧迟缓僵硬，额角因用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比方才更加苍白了几分，但他紧抿着唇，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苏清韫下意识地想起身去扶，脚步刚动，却又硬生生顿住。他不需要。她对自己说。他方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谢珩靠坐在墙边，喘息了片刻，目光扫过地上的清水和食物，却没有动。他抬眼看向苏清韫，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决策者的冷静：“此地不能久留。淮王府的人即便暂时被引开，迟早会搜到这里。我们必须在天黑前离开，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
他的分析理智而清晰，完全将个人伤势置之度外。
苏清韫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是对的。
“陈五。”谢珩扬声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惯有的威严。
守在门外的陈五立刻应声而入：“大人！”
“探查附近情况，寻找可供夜间隐蔽行进，并能暂时歇脚的路线。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谢珩下令，语气果断，不容置疑。
“是！”陈五领命，迅速离去。
谢珩这才拿起水囊，喝了几口水，又勉强吃了点干粮。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但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苏清韫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中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他总是这样，将所有的脆弱与痛苦深深掩藏，只露出无懈可击的冷静与强悍。可越是这样，那日他呕血昏迷、紧握她手寻求依靠的模样，就越是清晰地刻在她脑海里，形成一种令人心头发堵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