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十指如弹钢琴般律动,指尖缠绕着一缕缕更加深邃、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雾。这些黑雾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延伸进周围的雾海中,精准地刺入那些被困人形轮廓的体内,贪婪地抽离着他们微弱的生命气息,使得那些人影变得更加淡薄。
“控魂者……”周遇风心中默念,眼神冰冷。
没有丝毫犹豫,周遇风手腕一抖,一道缠绕着淡淡金光的黑色绳索——缚魂索,如同灵蛇出洞,带着破空声直射向中庭的控魂者。这缚魂索对灵体有着极强的束缚力,是他常用的法器之一。
然而,就在缚魂索尖端即将触及控魂者的瞬间,周围翻滚的雾气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骤然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由雾气构成的手掌,五指合拢,精准地攥住了金光闪烁的缚魂索。
“咔嚓……嘣!”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足以束缚厉鬼的缚魂索,在这雾气手掌中,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硬生生绞成了无数截碎片,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中。
“嘻嘻……嘻嘻嘻……”
控魂者发出了尖锐而扭曲的笑声,那笑声透过恶鬼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空旷的商场内部回荡,格外刺耳。笑声未落,他的身体猛地炸开,并非血肉横飞,而是彻底化作了一团更加浓密、更加活跃的雾气,瞬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不好!”周遇风心头警铃大作。
下一刻,整座商场内部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不再是之前的阴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连灵魂都要冻僵的极致严寒。雾气不再是气态,而是凝结成了无数细微的冰晶,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坚不可摧的冰雾牢笼!墙壁、立柱、天花板,甚至周遇风脚下的地面,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泛着幽蓝寒光的冰霜。
几个冲在前面的鬼魂,躲闪不及,被骤然降低的温度波及,幽蓝的魂体上瞬间爬满了白色的冰棱,紧接着,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噗噗”几声轻响,炸裂成了漫天飘散的冰晶粉末,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遇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逼得后退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正在迅速结冰的墙壁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他带来的鬼魂洪流,在这极寒的冰雾牢笼前,显得有些躁动不安,本能地畏惧着那股能够湮灭魂体的力量。
危机时刻,周遇风猛地扯下自己脖颈上挂着的一串由七枚古旧铜钱编织而成的项链。他将项链攥在手心,毫不犹豫地再次用还在渗血的拇指抹过每一枚铜钱,口中飞速念诵着更为艰涩古老的咒文:“血为引,魂为路,破妄见真,引魂溯源!”
七枚铜钱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幽光,脱离了他的手掌,悬浮在半空,组成一个奇特的勺状阵型。紧接着,七道幽光汇聚成一股凝实的光束,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探照灯,无视了浓稠的雾气和坚硬的冰霜,猛地射向商场的一个方向——那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楼梯口!
“在地下!”周遇风精神一振。
他立刻指挥鬼魂洪流抵挡住周围不断侵蚀的冰雾,自己则顺着幽光束指引的方向,冲破冰雾的阻碍,冲向地下停车场。
越往下,空气中的寒意反而减弱了些,但一种陈年的怨念和悲伤气息却愈发浓重。停车场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在顽强地闪烁着。
这里空旷而寂静,与楼上冰雾肆虐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
在停车场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周遇风看到了他们。
那是一群……保持着奇异姿态的鬼魂。他们身上穿着的,是百年前样式的戏服,颜色早已褪败,布料碳化发黑,多处破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飞灰。
但他们依旧维持着登台表演时的扮相和动作——青衣、武生、老生、花旦、小丑……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他们的魂体比周遇风带来的那些游魂要凝实得多,但也更加沉默,如同沉睡了百年的化石。他们是百年前在此地一场大火中丧生的整个戏班,怨念与对舞台的执着,让他们滞留至今。
周遇风的到来,以及他腰间依旧微微鸣响的银铃,似乎惊扰了这场持续百年的沉眠。
为首的那位青衣女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低垂的头。她脸上的油彩早已模糊不清,但一双眸子却依旧清澈,带着历经百年沧桑的幽深。她拂动了一下那几乎要腐烂的水袖,动作依旧带着戏曲的韵律,目光落在周遇风身上,开口间,声音空灵而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