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婴儿啼哭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撕破了小镇夜色的死寂。
这哭声并非饥饿的呼唤,也不是疾病的呻吟,而是带着一种濒死的、被活生生啃噬的绝望。紧接着,一阵黏腻、持续而令人作呕的咀嚼声混杂进来,仿佛有牙齿在碾碎细小的骨头,吸吮温热的骨髓。
就是这声音,让站在山岗上的猎妖使者吴生,瞳孔骤然收缩。
他玄色的猎妖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腰间那柄猎妖剑在鞘中剧烈震颤,剑身上镌刻的古老符文流淌着冰蓝色的微光,不再是警惕的注视,而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野兽,发出渴求猎杀的嗡鸣。
山脚下,那座本该沉睡的城镇,在吴生远超常人的灵觉感知中,正被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秽气所浸泡。那气息如同一个巨大、溃烂伤口中流出的脓液,源头,正是那哭声与咀嚼声传来的方向——城镇边缘,一座早已荒废的富户宅院。
“孽障!”吴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妖邪祸乱,我必斩之;
他身形一动,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掠下山岗,脚步点在荒草小径上,未发出一丝声响。越是靠近,那股恶臭便越是浓烈,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迫着他的胸腔,腐臭与血腥味混杂,令人喉头作呕。这绝非寻常妖物,其邪恶与诡异的浓度,远超他以往处理过的多数案例。
倾颓的院墙,歪斜的大门,黑洞洞的门口像一张等待献祭的巨口。那啼哭与咀嚼声正是从中传出,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头皮发麻。
吴生不再有丝毫迟疑。右手握住剑柄,“锃”的一声清越龙吟,猎妖剑悍然出鞘,冰冷的剑光在夜色中一闪,仿佛能切断黑暗。他身形暴起,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破门而入!
门内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瞬间崩溃。
断壁残垣间遍布着难以名状的污物,地面上覆盖着黏糊糊、黑黄相间的浆状物,几乎无处下脚。而在庭院的最中央,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缓缓蠕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滩被放大了千万倍的、活过来的淤泥,周身环绕着浓稠如墨汁的雾气,恶臭的源头正是于此。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翻滚的黑雾之中,无数张扭曲变形的人脸若隐若现,它们无声地张着嘴,眼神空洞绝望,仿佛在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发出只有灵觉高超者才能感知到的、层层叠叠的凄厉惨嚎。那刺耳的婴儿啼哭,似乎也正是从这无数怨念的合唱中提取而出。
而此刻,这团黑影正延伸出几条黏稠的触手,缠绕着一个襁褓大小的、由污秽能量构成的虚影,那持续的咀嚼声,正是来自于黑影主体上一张不断开合的、布满利齿的巨口。
“住口!你这秽物!”吴生怒目圆睁,猎妖剑平举,剑尖直指那团巨大的黑影,凛冽的剑气激得周身的秽气都为之一荡。
那黑影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发出一阵沉闷而沙哑的怪笑,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处的淤泥:“哼,又一个多管闲事的猎妖人。这些婴儿,生于污秽,死于遗弃,本就被这世界视为渣滓。我不过是让他们早点解脱,回归到这永恒的混沌之中罢了。”
“强词夺理!残害生灵,便是罪孽!”吴生怒喝,体内灵力奔涌,挥动猎妖剑,一道凌厉无匹的月白色剑气撕裂空气,带着尖啸声斩向黑影。
然而,那黑影面对攻击却不慌不忙,巨大的身躯瞬间坍塌、液化,化作一滩铺满庭院的、浓稠腥臭的粪水。凌厉的剑气呼啸而过,只是将地面的秽物炸开一个浅坑,粪水四溅,但对那摊液体本身却毫无作用。下一刻,散落的粪水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回流、汇聚,眨眼间便重新凝聚成那巨大的黑影。
同时,无数条由黏稠粪便构成的、粗壮而灵活的触手,如同从巢穴中蜂拥而出的巨蟒,带着腐蚀一切的恶臭,从四面八方向吴生席卷而来。触手掠过之处,地面被侵蚀出深深的沟壑,冒出滋滋的白烟。
吴生身形如电,步法诡秘,在密集的触手攻击间穿梭闪避,如同鬼魅。他心知寻常物理攻击难以奏效,口中急速念动咒文,左手并指如剑,在猎妖剑狭长的剑身上一抹。
“嗡——!”
剑身剧烈震颤,其上符文次第亮起,炽烈的紫色火焰猛然从剑刃上升腾而起,散发出灼热的高温与破邪的正气,将周围的黑暗与秽气瞬间驱散大半。
“焚!”
他低喝一声,剑舞如轮。紫炎随着剑势汹涌而出,化作咆哮的火浪,与袭来的粪便触手猛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