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长满绿毛的馊饭被端上来时，直播间的弹幕达到了高潮。
“吃下去！”
“主播牛逼！”
“yue了，隔着屏幕都闻到味了！”
张莉脸上挂着熟练的、略带挑衅的笑容，心里却在飞速计算着这一波打赏能折现多少。她捏住鼻子，舀起一大勺黏腻的、带着霉斑的饭粒，对着镜头说：“老铁们看好了，纯天然无添加，够不够地道？”
就在她指尖触及那腐败物质的瞬间，一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绿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从霉斑最密处悄然钻出，顺着她的皮肤溜了进去。
她只是打了个不易察觉的寒颤。
谢安站在夜市涌动的人流边缘，像一块礁石，逆着欢乐的潮水。他手中一张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正在微微发烫。他闭上眼，屏蔽了摊主的叫卖、游客的喧哗，将感知沉入更深的层面——心念之海。
“……再忍忍，一口就好，那个包就快到手了……”这是张莉清晰而强烈的念头，充满了对物质的渴望。
但另一个声音，黏腻、冰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正从她意识的深处泛起：“……对，就是这味道……臭……美妙的衰败……和我一样……”
食臭鬼。
谢安对这种低等灵体再熟悉不过。它们以万物腐败产生的浊气为生，尤其喜欢寻找那些为了博取关注或满足畸形心理而刻意接触污秽的人类。它们寄生、放大宿主的欲望，直至将宿主的灵魂也一同腐蚀，变成一具充满腐臭的活体养料。
张莉的勺子掉在地上时，谢安正穿过卖糖画的摊位。铁皮勺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响，他看见张莉瞳孔里的光突然散了，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下一秒又重新亮起，只是那光里多了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一种混杂着饥饿与疯狂的浑浊。
“莉姐这是咋了？”举着补光灯的助理小王往后缩了缩，手里的设备差点砸在脚背上。张莉没理他，那双刚才还捏着鼻子嫌馊饭难闻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白，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拉扯。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开，有人刷“节目效果拉满”，有人开始发“害怕”的表情包，打赏的火箭特效像不要钱似的往上飘，屏幕角落的实时在线人数正以每秒几十的速度疯涨。
“流量……”张莉喉结动了动，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这才刚开始……”
她突然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哐当巨响。夜市里零星的游客被惊动，纷纷转头看过来，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像。谢安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发飘，像是踩着棉花，可方向却异常明确——斜前方那个墨绿色的垃圾桶，桶口堆着半袋馊掉的麻辣烫，暗红色的汤水流在地上，引来了不少嗡嗡作响的苍蝇。
“莉姐！别！”小王想去拉她，却被张莉甩开，那力道大得不像个常年养在空调房里的姑娘。她几步冲到垃圾桶前，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张莉探身的瞬间，谢安看见她后颈的皮肤下，有暗绿色的纹路像水草般轻轻蠕动了一下。
“呕——”离得近的一个姑娘忍不住干呕起来。张莉从桶里捞出半块裹着黏液的咸鱼，鱼肉已经发黑，上面爬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灯光下反射出油腻的光。她举着咸鱼转向镜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老铁们！这才叫硬核！刷波‘666’，我给你们表演个生吞！”
弹幕彻底疯了。“疯了吧这是！”“快报警啊！”“卧槽真吃？！”可打赏的提示音比质疑声更密集，像无数根针在刺人的耳膜。张莉张开嘴，就在牙齿快要咬到咸鱼的刹那，谢安终于挤开围观的人群。
“别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张莉的动作顿了半秒。她茫然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衬衫的男人站在面前，眉眼很淡，手里捏着三张叠在一起的黄纸。“那东西不能碰。”谢安补充道，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咸鱼上，那里正有一缕极淡的绿雾往她指缝里钻。
“滚开！”张莉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别挡我赚钱！”她猛地把咸鱼往嘴里塞，谢安伸手去夺，指尖刚碰到那腐败的鱼肉，就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攥住了一块冰透的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