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发出一声又一声悠长的鸣叫，那声音不似寻常鲸类的低沉，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震颤，仿佛能穿透空间的壁垒。它皮肤上那些原本暗淡的星辉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河，无数细小的光点沿着它的脊背流动，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符文阵列。
空间再次开始扭曲。
时渊城周围的雨幕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雨滴在半空中停滞，随后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拉扯成螺旋状。整座城市缓缓前进，建筑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形成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屏障，抵御着虚空巡航带来的空间震荡。
程墨能感觉到脚下的巨鲸正在释放某种古老的力量——那是小渔受到空间之力的影响生成的空间天赋。小渔的皮肤微微发烫，星辉纹路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整座时渊城彻底脱离地面，悬浮在暴雨之中。
成功了！织命趴在程墨肩膀上，八条细腿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腹部微微发亮，显然也被这景象震撼。
程墨嘴角微扬，目光却凝重地望向远方——那里，是流沙死域的入口。
当小渔承载着时渊城靠近目标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茫茫沙海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旋涡地带。沙粒在这里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水流一般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漏斗。更诡异的是，这片流沙区域竟在。每隔一段时间，沙面就会突然下陷数丈，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地底藏着什么庞然大物。
这沙……是活的？织命的声音有些发颤，它腹部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表达不安。
程墨没有回答，而是弯腰拾起一块碎石，用力抛向流沙。石块在接触沙面的瞬间，竟像被无形的手拽住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沙缘散落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痕迹——半截插在沙中的长矛，矛杆上缠着已经风干的肠子；一件破烂的皮甲，里面还裹着几根白骨；最骇人的是一顶锈蚀的头盔，里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块，仿佛它的程墨是被活生生拖入沙底的。
小渔突然剧烈摆动尾鳍，发出警告般的低鸣。程墨立刻警觉，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在它皮肤表面的星辉纹路照耀下，他终于看清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沙粒间隙里蠕动着无数半透明的触须。
那些触须细如发丝，近乎透明，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才能勉强辨认。它们像某种深海生物的捕食器官，贪婪地捕捉空气中的水汽，甚至能感知到生物的体温。
不是普通的流沙……程墨低声道，是某种活物。
他立即拍了拍小渔的背脊：升高！那些触须的捕食范围有限！
小渔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星辉纹路骤然增强，整座时渊城开始缓缓上升。随着高度增加，那些触须果然停止了蠕动，仿佛失去了目标。程墨注意到，触须最多只能延伸到离地三十丈的高度，超过这个范围就会缩回沙中。
保持这个高度。程墨命令道，贴着它们的极限距离前进。
小渔调整着漂浮姿态，庞大的身躯在流沙上方平稳滑行。偶尔有几根不甘心的触须猛地弹起，试图够到时渊城的底部，但最终都徒劳地落回沙面。
绕过流沙死域后，一道狰狞的裂谷横亘在前方。即便在暴雨天气，裂谷中仍不断喷出灼热的气浪，将落下的雨滴瞬间蒸腾成白雾。
裂谷两侧的岩壁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上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每当热浪涌过，这些孔洞就会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千万冤魂在哀嚎。
谷底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冒着气泡的赤红岩浆。更可怕的是，岩浆中不时浮现出人形的黑影，它们挣扎着想要爬出，却又被熔岩无情吞没。
那些是……织命的八条腿微微蜷缩，显然被这景象震慑。
曾经的探险者。程墨沉声道，被永远困在了这里。
在裂谷最窄处，他们发现了一座摇摇欲坠的石桥。桥面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每道刻痕里都渗着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小渔的皮肤开始渗出大量黏液，这是它对极端高温的本能反应。它的星辉纹路微微闪烁，似乎在抵抗着周围的高温侵蚀。
不能久留。程墨低声道，这地方在吞噬活物的生命力。
他仔细观察着裂谷的热浪分布，发现热气流主要集中在下方二十丈范围内。更高处的空气虽然仍然灼热，但温度已经可以忍受。
小渔，再升高五十丈！程墨果断下令，从上方横跨过去！
巨鲸发出一声长鸣，星辉纹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时渊城开始稳步上升，很快就超过了热浪最猛烈的区域。虽然仍有高温气流不断上涌，但小渔体表的黏液已经能够有效隔绝热量。
程墨注意到，那些岩浆中的人形黑影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纷纷仰起头，用燃烧的眼窝着他们。但很快，这些恐怖的身影又被翻滚的岩浆吞没。
当历尽艰险穿过死亡地带后，传说中的绿洲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被环形山包围的洼地，中央是一汪碧蓝的湖水，周围生长着茂密的棕榈和灌木。但令人不安的是，这片绿洲安静得可怕——没有鸟鸣，没有虫声，甚至连风吹树叶的沙响都没有。
湖水清澈得过分，能一眼望见湖底。但奇怪的是，湖底没有泥沙，没有水草，只有光滑如镜的岩石。更诡异的是，当程墨的影子倒映在湖面上时，水中的倒影竟然……没有脸。
织命突然抓住程墨的手臂，八条腿微微颤抖：程墨，你看那边！
湖对岸的沙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三具干尸。它们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颅却齐刷刷地转向程墨的方向，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着来人。
程墨的靴底踩在湖边的瞬间，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蛛网般的裂痕从落脚点辐射开来，露出下方光滑的镜面。
这不是湖。
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