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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第一人民医院院长亲自打来邀请电话,又被万大春婉拒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池塘的又一块巨石,在桃源村激起了比之前更为剧烈的波澜。

村民们围在合作社院子里,七嘴八舌,情绪激动。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羡慕和赞叹,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不解和惋惜。

“万大夫!您…您咋又给拒了啊?那可是省一院!最大的医院!”一个汉子捶着手心,痛心疾首地说道,“俺家有个亲戚为了进省一院当个临时工,都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您这可是请去做专家,当主任啊!”

“是啊是啊!大春哥,那条件多好啊!大房子,高工资,还有助手…去了省城,那就是人上人了!您还年轻,大有前途,不能一辈子窝在咱这山沟沟里啊!”一个平日里很敬重万大春的年轻后生也忍不住劝道。

老村长吧嗒着旱烟,眉头紧锁,烟雾缭绕中,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语重心长:“大春啊,大伙儿说的在理。你的心思,俺们都懂。你是舍不得咱村,放心不下合作社,惦记着俺们这些老骨头。可…可咱不能这么自私,耽误了你的前程啊!你能有更好的发展,能去更大的地方救更多的人,俺们…俺们替你高兴!就算你走了,合作社还有俺,有柳絮,有狗蛋他们,总能撑下去…”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带着一种朴素的牺牲和成全。不少村民听了,都默默点头,虽然不舍,但也觉得老村长说得对。万大夫对他们已经够好了,他们不能绊着人家的腿。

柳絮站在人群外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听着众人的劝说,心里矛盾极了。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万大春离开,可理智又告诉她,老村长和大家说得没错,去省城对万大春的未来更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挽留,最终只是红着眼圈,低下了头。

面对众人真诚又焦急的劝说,万大春心中暖流涌动,却又无比坚定。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看过他们被山风吹皱的皮肤,看过他们因劳作而粗糙的双手,看过他们眼中那份质朴的关怀和不舍。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乡亲们的心意,我万大春明白,也记在心里了。谢谢大家为我考虑。”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但是,俺得回村哩。”

他用了一句最朴实无华的乡音,瞬间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

“省城是好,医院是大,条件也优厚。这些,我都知道。”他坦然承认,“可那不是我想走的路。俺的根,就在桃源村,就在这片土里。俺的本事,是咱村的水土和乡亲们养出来的,不是那高楼大厦里学来的。”

他指向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药田:“合作社刚有点起色,新药田才改造完,加工厂还没影儿,咱们的好药材,还得靠咱自己把它做成好东西,卖出去,让大伙儿都过上好日子。”

他的目光又落在狗蛋、翠兰、铁柱身上:“这几个孩子,刚入了门,俺答应了教他们本事,不能半道撂挑子。咱村以后不能只有一个万大春,得有更多能顶事的大夫。”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郑重,看向所有村民:“最重要的是,咱村的老老少少,谁还没个头疼脑热?谁家老人还没个陈年旧疾?俺要是走了,你们万一有个急症重病,往镇上去?往县里去?路远不说,那钱像流水一样,咱庄稼人哪扛得住?俺在这儿,大家心里就踏实。”

“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在哪都是救。但在俺看来,守在咱桃源村,让咱自己人看得起病,吃得起药,健健康康地把日子过红火,这就是最大的济世!比在省城医院里当个什么专家,更有意义!”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没有高调的口号,只有最实在的牵挂和责任。每一句都说到了村民们的心坎里。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先前劝说的村民们沉默了,他们看着万大春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朴实却震撼人心的话语,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劝他去追求“大好前程”的话,显得那么苍白和…自私。

是啊,万大夫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合作社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那些卧病在床的老人怎么办?

一股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愧疚涌上心头。原来,万大夫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是不愿走!他把根扎在了这里,把心拴在了这里!

老村长的烟锅微微颤抖,眼眶有些湿润,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劝了,只是用力拍了拍万大春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狗蛋猛地抹了一把眼睛,大声道:“师父!俺一定好好学!绝不给您丢人!”

翠兰和铁柱也用力点头。

柳絮抬起头,泪光在眼中闪烁,但那不再是担忧的泪水,而是充满了安心、敬佩和某种坚定信念的泪光。她看着万大春,仿佛在看一座值得永远依靠的大山。

万大春看着众人,脸上露出了温和而坚定的笑容:“所以,大家就别再劝我了。省城再好,不是俺家。桃源村再小,是俺的根。咱们一起,把合作社办好,把日子过好,让咱桃源村,变成真正的世外桃源,让外面的人都羡慕咱!这,就是俺最大的前程!”

“好!” “听万大夫的!” “咱一起干!” “让外面的人都羡慕咱!”

村民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之前的惋惜和不解化为了更加强大的凝聚力和干劲!还有什么比一个甘愿放弃锦绣前程、誓要与他们同甘共苦的领路人,更值得他们追随和信任的呢?

万大春用最坚定的选择,再次赢得了全村人毫无保留的信赖与支持。

省城的霓虹再璀璨,也抵不过山村温暖的灯火。他的舞台,他的责任,他心甘情愿的未来,都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之上。

“俺得回村哩。”这五个字,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