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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桃源村早已陷入沉睡,只有村尾的卫生所还亮着灯,像茫茫大海中一座孤零零的灯塔。万大春抱着几本古旧的手札,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诊室里,气氛依旧压抑。艾灸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特有的草药芳香。小斌依旧昏迷不醒地躺着,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狗蛋和铁柱守在旁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病人的胸口起伏和艾灸的火头。那位中年父亲则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宣泄着绝望。

看到万大春回来,三人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立刻站了起来。

“大春哥,找到办法了吗?”狗蛋急切地低声问道。

万大春没有直接回答,他将手札放在桌上,快步走到诊床边,再次搭上小斌的腕脉。

脉象依旧混乱而危险,但相比之前,那浮越在寸部的洪大假象似乎微弱了一丝,而尺部的沉细微弱则更加明显——艾灸固本的方法起效了,暂时吊住了元气,但也意味着,那阴毒对生命根基的侵蚀正在加深!时间更加紧迫了!

他翻开那本记载着“鬼吻藤”和“黑水”阴毒的手札,指着那段文字,对狗蛋、铁柱以及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病人家属沉声说道:“病因,找到了。”

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泛黄的书页上。

“根据这古籍记载,”万大春语气凝重地解释,“小斌这不是普通的病,是中了‘阴毒’!”

“阴毒?”狗蛋和铁柱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既陌生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病人家属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和惊恐。

“嗯。”万大春点头,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后山那个黑龙潭,水至阴至寒,旁边生长着一种叫‘鬼吻藤’的植物,它的根茎带有一种特殊的阴寒毒性。这种毒性平时对人影响不大,但如果身上有伤口,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破皮,浸泡在潭水里,阴毒就会顺着伤口侵入人体经络。”

他指着小斌:“小斌脚底被石头硌破,就是阴毒入侵的门户。这种毒非常刁钻,它潜伏在体内,并不立刻发作,而是郁结在中下焦,破坏气血运行,导致阴阳逆乱。所以他会表现出寒热交错的复杂症状——感觉发冷,是阴毒本质的体现;脉象浮大、舌苔黄燥,是阴毒郁结太深,逼迫体内那点残存的阳气浮越于外形成的假热;而真正的生命根基(肾气、元气)却在被不断消耗,所以脉象沉细无力,人极度虚弱。那黑污的泄泻,就是阴毒下注,损伤肠络的表现。”

(用通俗语言解释复杂的“阴毒”机理,让读者也能理解)

这一番解释,虽然依旧有些玄奥,但结合小斌诡异的病情和之前多家医院束手无策的状况,狗蛋、铁柱和病人家属都听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原来是中毒!”病人家属喃喃道,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却又更加痛苦的神情,“怪不得……怪不得查不出毛病……这可怎么办?万医生,这毒能解吗?”

“古籍上记载了病因和危候,也提到了解毒的大致方向,”万大春没有隐瞒,指着书页末尾模糊不清的地方,坦诚道,“但是,最关键的具体解法和用药,这一部分……破损缺失了。”

“啊?!”病人家属如遭雷击,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又要熄灭。

狗蛋和铁柱的心也沉了下去。

“不过,并非完全没有希望。”万大春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既然知道了是‘阴毒’,知道了它‘郁结中下焦’、‘逼迫真阳外越’的特性,我们就可以根据中医‘辨证论治’和‘以偏纠偏’的原则,来尝试推演解毒的方案!”

他拿起笔和纸,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解毒的关键,在于‘阳和透邪,化瘀通络’。我们需要找到药性温阳、但又不能过于燥烈,能够深入阴分、化解郁结、透发邪毒,同时还能活血化瘀、通络止痛的药材进行配伍。”

他大脑飞速运转,将所学的药材性味归经知识在脑中一一过筛。

“阴毒性质沉寒凝滞,非大辛大热之品不能化解其阴凝。但病人现在真阳外越,本质是虚的,如果用附子、乌头这类大热大毒之药,恐怕会加速元气耗散,甚至引动虚火,适得其反……”他喃喃自语,排除了几种常见的温阳猛药。

“需要一种……性质温和,但又能深入血分、骨髓,搜剔阴寒邪毒的药材……”他的目光落在了手札旁边另一本记载奇珍药材的书上,手指划过一行行名字。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阳起石”!

(关键解药“阳起石”登场)

这是一种罕见的矿物药材,性温,归肾经,功能温肾壮阳,但药性相对温和持久,更重要的是,它能“暖腰膝,逐冷积”,对于沉寒痼冷、凝滞于经络的阴邪,有独特的温化搜剔作用!

“阳起石……取其‘阳和’之力,温煦肾阳,驱散阴寒,正合‘阳和’之意!”万大春眼睛一亮。

但光有阳起石还不够,它偏于温补,透邪外出的力量不足。

“还需要一味……能够引药直达病所,并且有强大透邪外出能力的药材……”他的目光继续搜寻,“麻黄?不行,过于发越,会加重虚阳外越。羌活、独活?偏于祛风湿,对这等阴毒效力不足……”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皂角刺”!

皂角刺,性温,味辛,归肝、胃经,功能消肿托毒,排脓杀虫。其药性尖锐走窜,善于穿透顽痰死血,攻坚散结,正是“透邪”的良将!可以将阳起石的温阳之力,直接引到阴毒郁结的深处,并将其透发出来!

“皂角刺,取其尖锐走窜之性,透达经络,引邪外出!好!”

有了主将(阳起石)和先锋(皂角刺),还需要辅佐的兵力。

“阴毒郁结,必然导致气血凝滞成瘀,需要活血化瘀……就用丹参和川芎,丹参活血凉血以防郁热,川芎行气活血,力达四肢。”

“病人下利黑污,气阴两伤,需要固护正气……加入黄芪益气固表,山药健脾固肾。”

“还需要一味……调和诸药,并且能解百毒的……”万大春想到了“甘草”,甘草素有“国老”之称,能调和诸药,缓和皂角刺的峻烈之性,本身也有一定的解毒功效。

一个初步的解毒方剂,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以阳起石为君,温肾阳,逐阴寒;以皂角刺为臣,透达经络,引邪外出;佐以丹参、川芎活血化瘀,黄芪、山药扶助正气;使以甘草调和诸药。

但是,剂量是关键!阳气石用量不足,则无力驱散阴毒;用量过大,又恐温燥伤阴。皂角刺过于峻猛,用量需极其谨慎……

万大春盯着那张写满药名和思考过程的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不仅仅是在开方,更像是在下一盘关乎人命的棋,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诊室里安静得只剩下艾灸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病人微弱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的万大春,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小斌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而万大春,正在用他全部的智慧和勇气,试图为这盏即将熄灭的灯,重新注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