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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在巷子里闪躲。

好在夜色如墨,将整个陈家庄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唯有远处几处窗户还透出些许朦胧的灯火。

黑夜掩盖住了五个人的身影。

秦云带着杨家父子和另外两位被解救的绑票,穿行在庄子深处那迷宫般的巷道里。

王家庄本就七扭八拐,两侧的房屋挨挨挤挤。

墙头上伸出的歪脖子树、堆放的柴火垛、闲置的石磨盘,都成了他们天然的屏障。

五个人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躲避着回庄的庄丁。

巷道里更是黑黢黢的,稍远一些便看不清人影,这才侥幸没有被巡弋的匪徒或是偶然经过的庄民发现。

倒是暂时没人发现绑票的人已经从那守卫的柴房里逃跑了。

那样肯定还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和搜查。

然而,好景不长。

远处祠堂方向的喧嚣声渐渐平息,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谈笑声由远及近。

秦云心中一紧,知道这是外面的婚宴酒席散了。

参加婚宴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从庄外的祠堂回庄了。

这些人熟门熟路,定会穿梭于各个巷道,被人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秦云暗自思忖,凭借自己的身手,趁着夜色和地形,想要单独混出庄子并非难事。

但现在,他身后跟着四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其中那个青年小伙,肯定因为什么原因被殴打得很严重,走路都一瘸一拐,就是个“累赘”。

这就难办了。

秦云眉头紧锁,看来暂时想要悄无声息地溜出庄子是不可能了。

他当机立断,为了躲避着陆续回庄子的人群,只能不由自主地向庄子更深、更偏僻的地方躲去。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在巷道里左躲右闪,每一次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要屏住呼吸,躲在墙角或柴垛后,等人群过去才能继续移动。

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长久之计,体力消耗巨大不说,被发现的风险也越来越高。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很窄的巷子时,前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而身后不远处,也有人影晃动和说笑声传来,巷子两头都有人走过来!

秦云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这是要被包夹了!

他急中生智,目光迅速扫过两侧,发现旁边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的木门看着有些陈旧。

他来不及多想,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院子的大门,那大门竟然应手而开,原来是虚掩着的。

想必是房主人临时出去办事,走得匆忙,没有锁门。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秦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回头,用手势和压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示意其他四人:

“快!进来!”

四人也知道情况危急,不敢怠慢,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院子。

秦云紧随其后,轻轻将门关上,但没有闩死,只是虚掩着,以防万一需要再次快速撤离。

五个人紧紧贴在门后的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听外面的人说说笑笑地走过,脚步声、以及谈论着刚才酒宴上哪个菜最可口、哪个段子最逗乐的趣事的嬉闹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这无疑是那些吃完酒席、心满意足回庄子的庄民。

等外面的人群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巷子的拐角,五人才如同虚脱一般,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

后背已是惊出了一层冷汗,但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秦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情况似乎并未好转,反而外面的人声更加嘈杂起来,各种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可以想见此刻庄子里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秦云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想从这里溜走是难如登天了!

他必须想个更稳妥周全的办法才行!

他抬起头,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以及远处灯火映照过来一丝光亮微光,开始快速扫视这个临时避难所——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

院子不大不小,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但似乎有些时日没人精心打理了,角落里积着一些落叶。

院子东侧靠墙的地方堆着不少杂物,有破旧的农具、几捆干枯的松枝柴禾以及一些蒙着灰尘旧木箱和陶罐瓦盆之类。

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遮挡物,看起来很适合隐藏几个人影而不被轻易发现,如果藏在这里面,应该能躲过一时。

秦云心中已有计较,他转过头压低声音,对着杨家父子和其余两位惊魂未定的绑票轻声说道:

“现在外面人多眼杂不是走的时候!

你们先委屈一下躲进那堆杂物堆里去!

尽量往里面缩,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等回庄子的人群彻底散了,夜深人静之后,我再想办法带你们安全出去。”

杨家父子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另外两位也是一脸感激与顺从地应着。

他们知道,此刻唯有听从秦云的安排才有一线生机。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便不再犹豫,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到东侧的杂物堆旁,动作轻巧地扒开一些松散的柴禾枯枝。

尽量腾出一个能容纳四人藏身的空间,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并将柴禾略微整理了一下,遮盖住身体露出缝隙。

好在现在天黑,院子里光线昏暗,如果不是有人特意走到近前仔细翻找查看,并不能轻易发现那堆毫不起眼杂物堆里竟然还躲藏着四个大活人。

四人刚刚在杂物堆里安顿好身形隐蔽妥当,连一口喘息还没匀过来呢。

就听得院子的大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秦云等人的心头!

杂物堆里四个人瞬间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张地透过柴草缝隙向外窥视。

秦云也是瞳孔一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杀猪刀。

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客气和热情:

“亲家母亲家公,今天晚上就先委屈二位住在这间屋里吧。

房间我早就叫下人收拾打扫干净了,被褥都是新的,保证暖和。”

借着从敞开的大门透进来的微光,秦云看清了进来的人。

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面色憔悴,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

女的则是一脸愁容,眼圈泛红。

秦云心中一动,这两人正是刚才在牌楼底下的婚宴酒席上,坐在王喜山伯母身侧的那对夫妇——

也就是今天这场荒唐婚礼中,新娘子的父母!

紧接着,那女声继续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一路劳累。

二位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扰两位亲家休息了。”

带着这对夫妇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还算体面的绸缎衣裳,看样子是庄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灯笼、夹着一个小包袱的丫环。

那妇人说着话,便引着两位夫妇走到正屋门前,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屋门。

进屋后点亮了屋内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立刻从屋内映照出来,将院子里一小片地方照亮。

秦云 忙躲到阴暗之处。

那妇人似乎不愿多待,点亮灯后,便带着丫环匆匆离开了院子,临走时还顺手将院门关好了。

院子里只剩下这对夫妇。两人默默地坐在坑头,相对无言。

片刻之后,那妇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滑落下来。

残破的窗棂将月光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洒在冰冷的泥土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更添了几分凄凉。

妇人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望着对面那个同样面色憔悴,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男子。

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哽咽着对丈夫说道:

“人家都说你个老金头就是个烙铁头,又臭又硬,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当真没说错!

你……你在德国好好的硬是要回来!

也好,回来你就在沈阳好好当你的大学教授,那日子不好吗?非得……非得折腾!

你一个研究枪械的专家,人家日本人都明明白白给你说了,只要你肯留下,不仅保证咱们全家安全。还会给你双倍的薪水,提供更好的条件!”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男子,也就是老金头,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猛地一跺脚,生气地说:

“我就是死,也不能当那亡国奴!

给日本人做事?那是助纣为虐?那是卖国求荣!

我金某人读了一辈子书,也教了一辈子书,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堂堂正正地去死!”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节。

妇人被丈夫的怒火震慑了一下,但随即,更多的委屈和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行,行!咱不当亡国奴,咱有骨气!

那……那咱从沈阳跑出来,到了西安城里,东北大学的宁校长亲自请你担任临时大学的教授,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行吗?

你非要带着舜英,千里迢迢地来这人生地不熟的陈仓,投靠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现在倒好,亲戚没找着,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咱们的舜邦,你那宝贝儿子,也跑去当了兵。

一年多了也……也没有半点音讯!生死未卜!”

她的哭声越来越凄厉,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出来:

“还有咱们的舜英……咱们那苦命的舜英啊!

今天才来就遇上了这群挨千刀的土匪!

还要把她……把她祸害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妇人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像一把把钝刀子,在这死寂沉沉的夜里,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一样,狠狠扎在人心上。

让人听得心头发紧,不忍卒闻。

不远处,一堆废弃的杂物后面,杨家父子和另外两个侥幸躲在这里的绑票,屏住了呼吸,将这一切都听在了耳中。

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色,这年头,谁不是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谁没有一肚子的苦水和辛酸?

听到金家的遭遇,尤其是那可怜的新娘子舜英,众人的眼圈不禁也红了,纷纷抹起了眼泪。

心中对这对落难的夫妇充满了深切的同情。

而在院子的阴影里,秦云,将这一切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原本冷峻的脸庞,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的心也随着妇人的哭诉一点点沉了下去。

被土匪掳走的叫金舜英的新娘子,她的父亲竟然还是一位有骨气的爱国教授。

“德国归来的枪械专家……”

秦云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眼神不由地一凝。

在这个国家积贫积弱,处处受人欺凌的年代,一位精通枪械制造与研究的专家,其价值不言而喻。

这可是中国不可多得的宝贵人才啊!

绝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看来今天又要多带三个人回去了!”

秦云暗自思忖,目光扫过老金头夫妇,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肩上的责任似乎也重了几分。

想着,秦云不再犹豫,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院门口。

借着月光和阴影的掩护,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暂时没有危险。

然后,他缓缓地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院子大门,身形一闪,如同融入黑夜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向着庄子中最灯火通明的地方摸去。

这个时候,那地方肯定是结婚的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