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中央银行大门。
秦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上台阶。
或许是上次贷了三十万不到两月就败光让张行长记忆犹新，这次张行长的态度明显不如初次见面时那般热情洋溢，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好在秦云是宁秘书长的外甥，这层关系摆在那里，张行长倒也没有过多怠慢，只是淡淡地吩咐一旁的秘书，将秦云领到他的办公室。
等了一会张行长才回到办公室，张行长便示意秦云坐下，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神情，仔细地询问起这笔新的贷款资金的具体用途。
他心中暗忖：
“三十万法币，短短两个月就消耗殆尽，若不是纨绔子弟的挥霍，还能是什么？”
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敲打。
秦云早有准备，从容不迫地将随身携带的水电站和秦岭机械厂的计划书以及详细的设计图递了过去。
张行长起初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但很快，他的眼神便被图纸上精密的设计和计划书中宏伟的蓝图所吸引。
当看到秦云已经购买二十多辆先进汽车，并且准备用沥青铺设厂区及连接外界的道路时，张行长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他猛地抬起头，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秦云并未停歇，他知道，光有蓝图还不够。
他从随身的包里又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轻轻打开，里面盛放的正是那串价值连城的翡翠朝珠。
珠子颗颗饱满圆润，翠绿欲滴，在办公室柔和的灯光下散发出温润而迷人的光泽。
张行长的目光瞬间被这串朝珠牢牢吸住，眼睛中震惊与贪婪交织，神色复杂难明。
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立刻叫秘书将银行专门聘请的鉴宝师傅请来。
两位行家围着那串翡翠朝珠，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鉴别、低声讨论，足足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恋恋不舍地将朝珠放回盒中。
终于，张行长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切笑容，他拍了拍秦云的肩膀，语气也变得亲近起来：
“秦云啊，你既然是宁秘书长的外甥，那咱们就不是外人，是一家人！
我也看了你的计划，九十万，肯定是无法满足你这么宏大的计划的。
你直说吧，这次想要多少贷款，尽管往高里说，有这份计划书和如此贵重的抵押物，我这就去向总行申请！”
秦云沉吟片刻，笑道：
“张伯说笑了，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也不能让张伯您太为难，您看银行方面最大限度能批准多少，就按那个数来。
只是，这期限，最好能长一些，给我充足的时间去周转和建设。”
张行长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拍了拍秦云的肩膀：
“好！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向总行打电话。”
说罢，便兴冲冲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张行长离开后不久，一位身着素雅旗袍、容貌清秀的漂亮女仆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和一碟精致的小点心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在秦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秦云端起咖啡，轻轻啜饮着，一边品味着咖啡的醇厚，一边在张行长宽大的办公室内静静等候。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张行长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兴冲冲地回来了。
“秦云！成了！”
他一进门便大声说道：
“总行那边批了，二百万法币以内，你随便可以申请！
期限方面也很灵活，可以是三年，也可以是五年，你自己选择！”
这个结果又一次超出了秦云的预期，应该是总行申请了孔行长，孔行长又打电话向舅舅核实的结果。
他心中一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他略一思索，说道：
“那就多谢张伯了。
既然如此，那就贷二百万吧。
其中一百万按三年期，另外一百万按五年期，这样资金调度起来也更灵活些。
您看行吗！”
张行长毫无异议，当即点头应允。
他随即拿起电话，分别叫来了贷款部主任和库管部主管。
先是让贷款部主任根据之前商议的条款，迅速起草了一份详细的抵押文件。
秦云和张行长分别在文件上郑重签字后，张行长又让之前那位鉴宝师傅和库管部主管一同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串价值连城的翡翠朝珠清点、登记后，妥善收纳入银行的保险库中。
手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贷款部主任接着询问秦云贷款的支付方式。
秦云从随身的皮包里，将顾长松上个月就已经开好的秦岭机械厂的银行账户折子取了出来，交给贷款部主任，嘱咐道：
“这笔贷款，你全部转到秦岭机械厂的这个户头就行。”
贷款部主任接过折子，刚要转身离去，秦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了他，转而向张行长问道：
“张伯，我还有一事请教。如果我想用这笔贷款兑换一部分美元，不知银行现在的兑换比例是多少？有没有什么限制？
我计划从美国购买一批先进的机械设备、特种材料以及更多的车辆，这些都需要用美元结算。”
张行长略一沉吟，回答道：
“根据国府最新的法币改革政策，以及《中美白银协定》的相关规定，法币与美元的兑换目前是没有限制的。
至于兑换比例，按照官方牌价，是100法币兑换30美元。”
秦云在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100:30，这个比例就是官价了，自己向美国购买货物那边也是这个换算比例。”
他对贷款部主任说道：
“那就这样，麻烦你把其中的120万法币，全部兑换成美元，同样也存在秦岭机械厂的户头下，以方便后续的国际采购。”
贷款部主任闻言，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张行长，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的外汇兑换。
张行长此刻心情正好，又有那串翡翠朝珠作为底气，他还希望秦云还不上贷款，刚才他和鉴宝师傅估算了那串翡翠朝珠的市场价，要在300到400万。
当即点了点头，示意贷款部主任照办。
贷款部主任应声而去，办公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秦云看着张行长，微微一笑，从包里又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锦盒，轻轻放在了张行长的办公桌上。
“张伯，两次为了我的事情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张伯笑纳。”
张行长疑惑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件翡翠饰品：
一件是紫罗兰翡翠雕琢而成的弥勒佛吊坠，色泽浓郁娇艳，佛像憨态可掬；
另一件则是祖母绿翡翠观音吊坠，质地通透，观音面容慈祥。
这两件翡翠虽然不如那串朝珠价值连城，但也绝对是罕见的珍品。
这是秦云昨天在拐儿崖的珠宝行特意挑选的，早上路过书院门的时候给配了这个精美的锦盒，让那两件翡翠看起来更上档次。
张行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还是假意推辞道：
“秦云啊，你这就见外了！
都是一家人，如此贵重之物，我怎么能收……”
秦云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
“张伯说的哪里话，我这机械厂和水电站的建设，后续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张伯您多多关照和指点呢！
一点心意，张伯您就别推辞了。”
张行长见秦云如此上道，心中更是欢喜，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不再虚情假意地推辞，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件翡翠饰品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宽大的办公桌抽屉内。
然后满意地对秦云点了点头。
秦云与张行长在办公室内相对而坐，气氛因贷款的进展而显得轻松了不少。
两人又聊起了秦云和舅舅宁木若在秦岭剿匪的近况。
张行长对宁木若敢于担当的精神颇为欣赏，不时点头称赞其胆识与谋略，秦云也补充了一些关于秦岭山区地形复杂、匪患猖獗的背景，以及剿匪过程中遇到的艰难险阻和取得的阶段性成果。
正说着，张行长的秘书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待两人谈话告一段落，才低声向张行长汇报：
“行长，中午边业银行的王行长打来电话，想约您中午一起吃个饭，地点已经定好了，就在城西的‘聚贤楼’。”
张行长闻言，微微颔首，示意秘书知道了，秘书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次机械厂的贷款涉及到部分美元额度的兑换，手续相对繁琐，需要经过多道审批和外汇管理部门的报备。
因此，尽管大家都很焦急，但也只能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的挂钟指针缓缓移动，一直到临近中午饭点，大约十一点四十分左右，贷款部主任才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快步走了进来，向张行长和秦云报告：
“行长，秦先生，机械厂的贷款款项，包括那部分兑换好的美元，刚刚已经全部足额划转到机械厂的账户上了，您二位放心吧！”
张行长听后，长舒了一口气，对秦云笑道：
“秦老弟，这下好了，资金到位，你们机械厂的项目就能顺利启动了！”
随即，他对秦云说道：
“秦老弟，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发个电报给厂里，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也安心，并可以开始着手后续的安排了？”
秦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先是向张行长和贷款部主任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
“真是太感谢张行长和主任了，为了这笔贷款，给您二位添了不少麻烦，我代表机械厂全体职工向您二位表示衷心的感谢！”
接着，他略带歉意地说：
“本来呢，我是真心想请张伯和主任中午去外面吃个便饭，一来是庆祝款项顺利到账，二来也是表达我的谢意。
不过刚才听说张伯有约，那我就不打扰张伯了，心意我领了，改日一定再专门向张伯和主任道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款项的事情既然已经办妥，我今天下午就赶回机械厂，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后续如果银行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机械厂配合的，或者款项使用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问题，我再来麻烦您二位。”
贷款部主任这时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银行的联系电话，包括他办公室的直线电话，以及附近电报局的地址、联系人和常用的电报挂号信息，他将纸条递给秦云：
“秦先生，这是我的电话和电报局的一些信息，您拿着，发报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
秦云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然后小心地收进了口袋里，再次向张行长和贷款部主任道谢。
一切安排妥当，秦云便与张行长和贷款部主任握手告辞，带着满心的喜悦和轻松，离开了银行大楼，径直向电报局走去。
他想打听一下看能不能给机械厂拉一个电话专线，方便以后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