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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1939年2月2日。

秦云他们来到加州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天舅舅和舅母及宁颖鹤、顾芷卿及专门请假回来的秦朵围着怀孕的宁颖雁在棕榈泉镇的克里森庄园内享受着天伦之乐。

舅妈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

只有舅舅还在惦记自己的工作,有些举棋不定。

只有秦云自从来到加州就像一个不能停歇的陀螺,匆匆视察了棕榈创能的几个公司,就在杜荣贞的邀请下,在洛杉矶的棕榈创能投资公司连着呆了大半个月了。

冬日的冷雨并非温柔的淅沥,而是带着太平洋的咸腥与刺骨的寒意,如钝刀般刮过罗迪欧大道40号“棕榈创能”(palm Genesis)投资公司五层楼高、镶嵌着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

室内,昂贵的英式铸铁暖气片嘶嘶作响,竭力对抗着南加州的异常湿冷,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凝重。

——那是一种混合着纸张油墨、廉价咖啡和无形压力的气息。

秦云在去年凭借精准押注A.&p.(大西洋与太平洋茶叶公司)狂赚近亿美元而声名鹊起,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慵懒的姿态斜倚在他那张厚重的橡木办公桌旁。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某种韵律感,轻轻叩击着桌面上一份摊开的财务报表。

他的目光穿透氤氲的咖啡热气,落在对面眉头紧锁、坐姿僵硬的棕榈创能投资公司总经理兼首席风控官杜荣贞身上。

“杜哥!”秦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古井无波。

他将那份印满冰冷数字的文件推过光滑的桌面:

“仔细看看这些数字。J.d. Adams制造公司,每股净营运资本(Net working capital per Share)清清楚楚写着12美元,而市场呢?

市场只愿意给它可怜的8美元定价。

这意味着什么?市场在免费送我们一张价值4美元的入场券,一张纯粹由资产构筑的安全垫(margin of Safety)。”

杜荣贞几乎是带着一丝焦躁地抓起那份报表,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损益表、资产负债表项目。

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抬头直视秦云:

“秦总,要不是去年您力排众议,在A.&p.股价跌入谷底时重仓杀入,最终实现3.8倍的惊人回报,加上您在通用电气(GE)、西屋电气(westinghouse Electric)这些‘蓝筹’上的布局也带来了超过70%的稳健增长……

现在整个华尔街,不,整个棕榈创能内部,恐怕都会指着您的鼻子说‘你疯了’!”

他手指重重戳在秦云面前那份长长的名单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看看这些!全是股价跌破1美元的‘仙股’(penny Stocks)!

看看它们的质地!

德国人在莱茵兰、在奥地利、在苏台德步步紧逼,整个欧洲就像个塞满了炸药的桶,一点火星就会爆!

这个时候,您却要我们一头扎进这些垃圾堆里淘金?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特意挑出名单上一家名为“中西部机械”的公司,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面:

“看看这个!负债率(debt-to-Equity Ratio)高达80%!

流动比率(current Ratio)只有0.8!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连短期债务都随时可能无法偿还!

或许明天,或许下周,一封破产清算(bankruptcy Liquidation)的通知就会贴到它的工厂大门上!

我们投进去的钱,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就会消失!”

秦云没有立刻反驳,只是优雅地啜了一口杯中浓郁得近乎苦涩的黑咖啡,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

“老杜!”他放下杯子,声音依旧平静。

“你见过贫民窟里那些在垃圾堆里翻找的人吗?

在常人眼里,他们捡的是垃圾。

但在某些时刻,某些被遗忘的角落里,他们捡起的,或许是别人丢弃的、蒙尘的黄金。”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巨大的白板前,拿起一支粉笔,唰唰几下,清晰地勾勒出一个金字塔形的五层结构图。

——那正是他闻名这些天反复推理的“五层过滤模型”(Five-Layer Filtration model)草图。

“风浪越大,鱼才越值钱,这是渔夫的智慧。”

秦云的目光变得锐利,粉笔尖重重敲在金字塔的基座上。

“市场恐慌越甚,价格扭曲越严重,真正的价值投资者所能获得的安全边际(margin of Safety)就越高!但这绝非赌博。”

他斩钉截铁地强调:

“这是建立在冰冷数据、严谨公式和精密计算基础上的价值狩猎(Value hunting)。

1932年,大萧条最黑暗的时刻,本杰明·格雷厄姆(benjamin Graham)正是运用类似的‘净流动资产价值法’(Net-Net working capital Strategy),在废墟中掘金,创造了超过300%的回报传奇……

杜总,你不觉得,历史的回响,此刻正清晰地在我们耳边震荡吗?”

窗外,雨势骤然转急,密集的雨点凶狠地敲打着玻璃幕墙。

办公室一角的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毫无感情的声音: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今日继续下挫,下跌x点,报收于xxx点,市场对欧洲局势担忧持续加剧……”

长久的沉默在办公室内弥漫。

杜荣贞的目光在秦云坚定的眼神、白板上清晰的金字塔模型以及窗外灰暗的雨幕间反复逡巡。

他紧锁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但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

最终,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是老板,相比股市,我更愿意相信你。

我同意启动这个‘废墟寻金’计划。

但是,”他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手指同样指向白板。

“咱们必须严格、一丝不苟地按照你这‘五层筛子’来!

少一层,哪怕只是少一个指标,我杜荣贞,绝不签字放款!”

随着杜荣贞的最终首肯,棕榈创能的投资分析部瞬间化身为一座高速运转、精度要求极高的金融实验室。

二十名经验丰富的分析师,在堆积如山的公司年报(Annual Reports)、10-K报表、穆迪手册(moodys manuals)和行业报告中埋头苦干。

秦云的“五层过滤法”被奉为不可逾越的铁律,每一项指标都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切割着市场的恐慌与谬误。

秦云站在白板前,又一次用粉笔重重写下核心公式:

筛选条件:股价 ≤ (2\/3) * 每股净营运资本 (Nwc per Share) oR 市净率 (p\/b Ratio) 70% oR 连续两年经营现金流 (operating cash Flow) 为负 的公司

一名年轻分析师举起一份报表,声音带着犹豫:

“杜总,秦总,这家‘顶峰军需品供应公司’(Summit munitions Supply),负债率68%,接近我们的红线,但它过去三年的经营现金流都是正的,而且…考虑到欧洲局势,它的军工背景似乎有潜力。

要保留吗?”

杜荣贞看着报表上的数据,评估着风险。

秦云则斩钉截铁地开口:

“留!68%虽然不低,但仍在可控范围。

连续的正经营现金流证明它有‘造血’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如果希特勒的坦克真的碾过波兰,如果英法被迫宣战,来自政府和军方的国防订单(defense contracts)将是它最强大的‘救命符’和股价催化剂。

这一层,我们要的是在极端情况下,公司有生存和喘息的能力,现金流是关键。”

股票的幸存者进入第三层,估值倍数的显微镜:

筛选条件:市盈率 (p\/E Ratio) < 5 ANd 市销率 (p\/S Ratio) < 0.5 ANd 企业价值倍数 (EV\/EbItdA) < 3

杜荣贞盯着一家名为“大西洋沿岸铁路”(Atlantic coastal Railway)的报告,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荒谬感的苦笑:

“p\/E只有3倍?ttm(trailing twelve months)每股收益0.4美元,股价1.2美元?股息率(dividend Yield)居然高达12%?

市场……市场简直是彻底疯了!这哪里是定价,这是在恐慌性抛售中对未来完全绝望了!”

秦云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份报表,眼神中闪烁着猎人发现大型猎物踪迹的光芒:

“是的,这正是恐慌(panic)扭曲价格(price distortion)的明证。

人们只看到欧洲的战争阴云、国内可能的经济放缓、铁路行业的竞争压力……

却选择性忽视了它稳定的货运基础、拥有的关键线路路权(Right-of-way)以及这份即使在衰退中也依然能产生可观现金流的盈利能力和慷慨的分红。

市场先生(mr. market)又一次陷入了周期性的癫狂抑郁状态。

但我们的第三层筛子,就是要捕捉这种非理性抛售下的深度价值(deep Value)。”

终于到了第四层:市场情绪与择时(market Sentiment & timing)

这是最考验耐心和宏观洞察力的一层。

连续几个深夜,秦云办公室的灯都亮着。

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图表。

这次的筛选条件: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cboE Volatility Index, VIx - 概念映射,虽然VIx正式诞生于1993年,但当时已有类似波动率衡量方式)达到历史90%分位数以上 ANd 高收益债与国债利差(high Yield Spread)显着扩大至危机水平

秦云调出一张描绘债券收益率利差的图表,线条在近期陡然攀升:

“看,市场的不安情绪(Anxiety)在债券市场体现得淋漓尽致。

垃圾债(Junk bonds)投资者要求的风险补偿越来越高。

我们的波动指标虽然已经处于历史高位(90%分位),显示恐慌弥漫……”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敲击着桌面。

“但,还不够。

记得格雷厄姆的箴言:‘市场短期是投票机,长期是称重机。’我们现在需要等待那个‘称重机’被彻底抛弃的时刻。”

他转向杜荣贞和几位核心分析师,目光如炬:

“我们不是在预测黑天鹅(black Swan)何时出现。

——没有人能精准预测。

我们是在等待市场对‘已知的恐惧’(比如欧洲开战)或‘未知的冲击’做出最极端的、非理性的反应。

当恐惧达到顶峰,当流动性瞬间枯竭,当那些最后的、被迫的抛售(Forced Selling)出现时。

——那才是我们扣动扳机,‘贪婪’地捡拾带血筹码(blood in the streets)的最佳时机。

这一层,是耐心和勇气的结合。我们要在市场最恐慌的尖峰时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绝对的贪婪。”

终于来到了数据筛查的第五层:组合构建与风险管理(portfolio construction & Risk management)

经过连续14个昼夜不息的筛选、计算、辩论与复核,最终的“废墟黄金”清单被锁定在104只股票上。

秦云和杜荣贞站在战略地图前,进行最后的组合构建。

筛选与配置原则:

行业分散: 军工相关(受益潜在战争)占30%,基础工业(钢铁、化工)占25%,运输(铁路、航运)占20%,必需消费品(食品、烟草)占15%,特殊机会(如极度低估的房地产、拥有隐藏资产的公司)占10%。

个股仓位上限: 单只股票初始仓位严格不超过总计划投入资金的0.5%。

流动性考量: 优先选择在主要交易所(NYSE, AmEx)上市,日均成交量相对较高的标的,确保大资金能相对顺畅进出。

杜荣贞指着清单上最后一家公司——“中州汽车零件”(mid-State Auto parts)。

再次确认道:“股价0.8美元,我们计算的每股净现金就有1.2美元,满足第一层核心要求。

行业属于工业\/运输交叉。那么,它的仓位,也严格控制在0.5%以内,对吗?”

“完全正确。”

秦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展的、带着强大自信的微笑。

“分散投资(diversification)就是我们对抗单一公司‘黑天鹅’风险的盔甲。

104只股票,每只0.5%,即使其中的10家最终破产归零,对我们整体组合的冲击也只有5%,这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而只要其中20-30家实现价值回归(mean Reversion)或基本面改善带来的股价翻倍,就足以创造惊人的回报。”

他走到窗边,看着雨幕下依旧车水马龙却难掩萧瑟的罗迪欧大道,语气变得沉稳而有力:

“杜哥,时机将至。

从现在起,洛杉矶交易所(Los Angeles Stock Exchange)我们的大户室(brokerage house trading Room),必须保证至少6名经验丰富的交易员(traders)24小时轮班驻守。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像鹰隼一样,死死盯住这104只股票每一笔异常的报价、每一份突发的新闻、每一次市场的异动!

特别是那些流动性较差的小盘股,任何大的卖单出现,都可能预示着恐慌盘涌出,是我们逐步建仓的信号。”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荣贞:

“当然,资金是这场战役的弹药。

我询问了克里森和棕榈创能的cFo(首席财务官),预计到6月底公司会有4个亿的现金,加上咱们得华云国际的资金,咱们手上能有6亿的资金。

我已经在董事会上通过了将所有资金全部汇进投资公司的股票账户。

你立刻让人着手,从‘棕榈创能’的自有资本金(Firm capital)和我们的‘华云国际’(hua-Yun capital)的储备资金中,开始分批、低调地筹措和归集资金。

记住,动作要快,但更要隐蔽。

我们不希望引起市场对这些‘垃圾股’的过早关注而推高价格。

一旦——我是说一旦——我们等待的那个‘市场崩溃时刻’(market meltdown moment)被第四层的指标确认,或者欧洲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的消息传来……”

秦云停顿了一下,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声和心跳声。

他缓缓吐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指令:

“……我们要像最精锐的猎豹一样,随时、迅速、毫不犹豫地全力进入战场(deploy capital Swiftly and decisively)。

机会的窗口,往往只在极度恐慌中开启那么一瞬。”

他的眼神,穿透雨幕,仿佛已看到了那片被恐慌淹没的、遍地黄金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