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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寒秋,墨州地界的官道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江月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脚步,等待抱着琪宝的紫烟跟上。孩子被厚厚的棉布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这些日子,他们专挑人烟稀少的小路往北走。琪宝的热症时好时坏,让两人的心始终悬着。沿途经过的几个村落,郎中开的药都只能暂时缓解。

这日午后,他们在路旁一处茶棚歇脚。老板娘见孩子病恹恹的,特意熬了碗小米汤。

往前再走二十里就是墨州地界了。老板娘一边递过米汤一边说,这些日子那边不太平,听说有义军和官兵打起来了。

江月不动声色地谢过,心里却是一紧。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继续赶路。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喊杀声。江月立即拉着紫烟躲进路旁的树林。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看见远处尘土飞扬,显然正在发生一场激战。

喊杀声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江月示意紫烟在原地等待,自己悄悄向前探察。就在他拨开灌木的瞬间,一柄钢刀突然架在了他的颈间。

什么人?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厉声喝道。

紧接着,十几个身穿红色战袄的士兵从四周现身,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将领,他的战袄已经被鲜血染得暗红。

将军,发现两个可疑之人。押着江月的士兵回禀道。

将领赵擎天的目光扫过江月,又落在紫烟和她怀中的婴儿身上。他注意到紫烟护着孩子的动作格外小心,便摆了摆手:先把刀放下。

这时,随军的老医官上前为赵擎天包扎伤口,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琪宝异常潮红的小脸。

这孩子病得不轻。老医官皱眉道,若再不医治,恐怕......

赵擎天闻言,再次打量起江月二人。他看见江月虽然衣衫褴褛,但身姿挺拔,握剑的姿势显然是行伍出身;紫烟虽然满面风霜,但举止间仍带着不同于寻常农妇的仪态。

带他们回营。赵擎天最终下令。

红袄军的营地位于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到了营地,老医官立即为琪宝诊治。他把脉良久,神色愈发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热症,老医官低声对赵擎天说,像是受了惊吓,又连日奔波所致。

赵擎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注意到江月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站姿,紫烟喂药时的动作格外轻柔优雅,这让他更加确信二人来历不凡。

次日深夜,赵擎天独自来到江月二人暂住的营帐外,正好听见紫烟轻声哼唱着摇篮曲。那曲调婉转典雅,绝非民间小调。他心中一动,轻轻叩响了门框。

今日巡营,偶然听得夫人在唱《青玉案》,赵擎天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夫人是从何处习得此曲?

紫烟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江月。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赵擎天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实不相瞒,赵擎天压低声音,在下曾在江都待过些时日,听过宫中乐师演奏此曲。

营帐内陷入沉默。良久,江月终于开口:赵将军既然猜到了,我也不再隐瞒。只是此事关系重大......

我明白。赵擎天郑重颔首,红袄军上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此后数日,赵擎天只是暗中加派了营地的守卫,对外只说是防备官兵偷袭。他每日照常巡视营地,却总会来看望孩子的病情,每次都会带些新鲜的羊奶或是柔软的布料。

这日傍晚,赵擎天独自来到江月的营帐,取出一枚木质令牌:这是红袄军的信物,上面刻着二字。持此令牌,沿途的义军弟兄都会相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往北三百里外的青云寨,寨主是我的结义兄弟。你们到了那里,就说是我让你们去找他的。

江月接过令牌,只见木质温润,上面的刻痕却遒劲有力。

多谢将军。江月郑重收下令牌,这份恩情,我们永世不忘。

赵擎天摆摆手:天下义士,本该相互扶持。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会安排一队可靠的弟兄护送你们出营。

凝香殿内,沈梦雨倚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玩耍的钰宝出神。

琪宝,现在该有六个月大了,不知身在何方,可还安好?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时时刺痛着她的心。

晚膳时分,宫女们照例摆满一桌膳食。沈梦雨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却只觉得胃中翻涌。她勉强舀了一勺燕窝粥,还未送到唇边就放下了。

娘娘,您多少再用些吧。蕙兰上前轻声劝道,小殿下近日总问为何娘亲吃得这样少。

沈梦雨淡淡瞥了蕙兰一眼,并不接话。她只是看向正在由乳娘喂饭的钰宝,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小嘴沾着饭粒的模样让她心中一软。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摩挲着一件极小的婴儿衣裳——那是琪宝出生时穿过的。烛火摇曳,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每当这时,她总是格外警惕,确保门窗都已关严。

这夜,她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仿佛听见婴儿啼哭。待清醒过来,才发现是殿外风声。她披衣起身,正要去钰宝床前看看,却见蕙兰端着安神茶站在门外。

娘娘又失眠了?蕙兰轻声问道。

沈梦雨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口渴罢了。她接过茶盏,并不饮用,只是放在案上。

这日,萧景瑜前来探望。见她消瘦的模样,他眉头微蹙:朕听说你近日总是食不下咽?

沈梦雨垂眸不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还在想那个孩子?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却依然保持沉默。余光瞥见蕙兰垂首侍立在一旁,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待萧景瑜拂袖而去,沈梦雨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掌心一道深深的指甲印,渗着血丝。

蕙兰上前想要为她包扎,却被她轻轻推开:不必了,小伤而已。

北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沈梦雨望着北方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道琪宝此刻身在何处,甚至不敢去想孩子是否还活着。每一个夜晚,她都在黑暗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保佑她那苦命的孩子。

钰宝不知何时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她身边,小手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娘亲,陪钰宝睡觉。

沈梦雨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泪水无声滑落。怀中的钰宝已经三岁,正是最可爱的年纪;而远方的琪宝才六个月,却不知流落何方。在这深宫之中,她连思念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会给远方的孩子带来灭顶之灾。

蕙兰安静地侍立在角落,目光复杂地望着相拥的母子。宫灯明灭,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日午后,凝香殿内炭火烧得正暖。沈梦雨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钰宝玩耍。自从得知萧景琰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后,她的心就像这殿外的积雪一般,冰冷而沉寂。

娘娘,沈夫人到了。蕙兰的通传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她缓缓整理衣袖,维持着惯常的端庄:带钰宝去暖阁吧。

谢婉宁步入殿内,行礼如仪。待宫人退下后,她上前低语:梦雨,母亲让我带话,说她前日梦见北去的候鸟,其中一只格外幼小,却飞得甚是安稳。

沈梦雨的心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执起茶盏,借氤氲的热气掩饰内心的震动。

墨州来信,谢婉宁的声音几不可闻,说有一批珍贵的药材正往北运送。你兄长特意嘱咐,要选用最温和的方子。

当谢婉宁将锦囊递过来时,沈梦雨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指尖触到锦囊上熟悉的缠枝莲纹,她的眼眶微微发热——这是她当年亲自为那个孩子选定的纹样。

兄长费心了。她的声音保持着平静,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在谢婉宁告辞后,沈梦雨独自在内室打开锦囊。当那枚羊脂玉平安扣滑入掌心时,她终于忍不住以袖掩面。

他还活着。景琰的血脉还在世间延续。

这一刻,她心中涌起的不仅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欣慰,更是为萧景琰保住血脉的深切庆幸。在这冰冷的深宫里,她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托付。那个孩子,那个承载着他们所有人希望的孩子,正在北去的路上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