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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闻言,不由得失笑。

他随手从篝火旁捡起一根烧黑的细枝,在身前较为平整的地面上,借着跳跃的火光,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三个笔力遒劲的字——龚共工。

“是这三个字。”林风指着地面解释道,“‘龚’乃是姓氏。而‘共工’,据一些古老卷宗记载,乃是上古时期一位司掌洪水、性情暴烈的神只之名。以此为名,想必这位龚护法,要么是精通水系神通,要么便是其功法属性与那幽冥洪水、或者与共工那传说中‘怒触不周山’的霸道力量有相通之处,绝非易与之辈。”

风惊鸿凑过去,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嘟囔道:“龚共工?共工龚?这名字绕口得很!难记又难叫!还不如我顺口叫的‘公公公’好记呢!”

苏梦璃清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冰线扫了过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提醒:“风公子,慎言。姓名乃父母所赐,血脉传承,不容轻慢亵渎。待到见了往生教的人,尤其是那位龚护法,切不可如此口无遮拦,平白树敌,徒增变数。”

风惊鸿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虽然依旧觉得这名字拗口无比,但还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知道啦知道啦!苏姑娘你放心,本天才是性子直了点,冲动了些,但又不是真傻!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该守的规矩一定守,该装……呃,该表现的时候一定表现,绝不会误了大事!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说笑笑间,夜色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而彻底地吞噬了最后一抹天光。

远方的迷葬城,开始零零星星地亮起灯火,那光芒在浓得化不开的瘴气与水汽中扭曲、扩散,显得朦胧而诡异,宛如无数飘荡的鬼火。

整座城市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凶兽,潜伏在漆黑的沼泽深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时辰到了。”林风率先站起身,轻轻拍掉衣袍上沾染的草屑与尘土。

他神色一肃,从乾坤袋中取出四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细腻、几乎毫无重量的人皮面具。“这是四阶的人皮面具,只要不遇到精通易容之道或灵觉特别敏锐的五阶以上高手刻意探查,应当足以瞒天过海。”

四人各自接过面具,依言戴上,随即运转体内灵力,小心催动面具与之融合。

只见面具边缘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光,随即彻底与面部肌肤贴合,再无痕迹。

片刻之后,四人的容貌已然大变。

林风变成了一个面色蜡黄、眼神略显浑浊、身形微微佝偻的中年落魄文士;风惊鸿则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疤、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煞气的彪悍刀客;苏梦璃化身为一袭黑衣、容貌普通、气质却依旧冷冽如霜的持剑女子;叶茯苓则易容成一个眉目温婉、提着陈旧药箱、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游方医女。

相互打量,确认彼此并无破绽后,林风低喝一声:“走!”

四道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融入浓稠的夜色,借助着地形与阴影的掩护,朝着山下那片被无尽迷雾与幽幽灯火笼罩的诡异城池,疾速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迷葬城,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烂水草、淤泥腥气、劣质酒精、廉价脂粉以及某种若有若无、仿佛焚烧尸体产生的奇异焦臭的复杂气味便愈发浓烈,令人作呕。

所谓的“城门”,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半沉在浑浊水中的破旧船骸骨架,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两旁站着几个赤裸上身、露出狰狞刺青、眼神如同饿狼般凶狠的汉子,正懒洋洋地倚靠着残破的船板,向每一个试图进入的人勒索着“买路财”。

他们凶狠的目光扫过易容后、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林风四人,并未过多留意,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交钱滚进去。

这种打扮各异、藏头露尾的外来者在无法无天的迷葬城,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早已司空见惯。

踏入城中,脚下的“路”更是令人心惊。

那是由腐朽发黑的木板、大小不一的碎裂船板、以及湿滑长满青苔的巨石勉强拼接铺就,歪歪扭扭,坎坷不平。

每一步落下,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实地”在微微晃动,木板下方就是泛着诡异泡沫、深不见底的漆黑水面,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城中的建筑更是光怪陆离,有直接利用搁浅的巨型楼船改造而成的、灯火通明却喧闹中带着血腥气的酒馆赌坊;有搭建在数十根高高木桩上、用铁索相连、随风轻轻摇晃的吊脚楼群;更有甚者,直接将棺材似的狭长屋舍半浮在水面上,仅靠几条粗陋的缆绳固定,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昏暗的、颜色各异的气死风灯在带着湿气的寒风中摇曳不定,投下幢幢扭曲、拉长的鬼影。巷道交错,水路纵横,如同巨大的迷宫。

各处阴影角落里,似乎总有窥探的目光一闪而过,带着贪婪、恶意与冷漠,令人脊背发寒。

林风屏息凝神,凭借着脑海中幽莲提供的详尽情报,带领着同伴在这座巨大的水上迷宫中穿梭。

他们避开那些喧闹混乱、容易惹上是非的主干水道,专挑僻静、肮脏、散发着霉味的小巷而行。

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在一处靠近一片死寂、水色漆黑如墨的深潭的偏僻角落,找到了那间目标铺子。

铺子门面狭小,毫不起眼。

门口挂着两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灯笼,灯笼上没有任何字样,只是那白光冷渗渗的,照得人脸色发青。

门上是一块黑底匾额,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书写的字体,勾勒出三个大字——“往生堂”。

铺子里面光线极为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纸人纸马的轮廓,以及层层叠叠的香烛元宝。一阵低沉沙哑、不成调子的诵经声断断续续地从中传出,混合着浓郁的纸钱焚烧后留下的特殊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与死寂。

林风对身后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在门外阴影处分散警戒,稍安勿躁。

他深吸了一口这带着浓重香烛和腐朽气息的空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略微加速的心跳,随即伸手,缓缓揭下了脸上那张面具,露出了他原本清秀却带着坚毅的容貌。

这一步,是坦诚,也是冒险。

整理了一下衣袍,林风目光一凝,一步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往生堂”内。

堂内的光线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昏暗,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带着一股陈年灰尘和特殊香料混合的沉闷气味。

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麻衣、身形佝偻得几乎对折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用一块黑布,慢条斯理、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一个摆在货架最显眼处的、笑容诡异的纸扎童女。

那纸童女的腮红鲜艳得过分,在黑白的基调中显得格外刺眼。老者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感受到有人进来,老者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用一种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又带着几分空洞的声音说道:“本店只做死人生意,不接待活客。阳寿未尽者,速速离去,莫要沾染晦气。”

那声音在寂静的堂内回荡,平添几分鬼气。

林风站定在堂屋中央,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这间看似普通却处处透着诡异的丧葬铺。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老者耳中:“我不是来买香烛纸钱的。我要见你们往生教的教主。”

那灰衣老者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仅仅是一下,若非林风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随即,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那沙哑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年轻人,莫要信口开河,自寻死路。这里只有往生堂,做的是超度亡魂的营生,没有什么往生教。听老夫一句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话语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逐客之意,甚至隐含威胁。

林风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逼近那佝偻的背影,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寂静的空气里:“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更不是来听你推诿的。此事,关乎你们往生教在迷葬城的生死存亡,关乎你们是否还能在这片水域继续立足!你,做不了这个主。立刻,带我去见能管事的人!否则,若是因你延误,导致不可挽回之后果,这滔天的责任……你,担待不起!”

林风话语中的笃定、那股仿佛洞悉一切的气势,以及“生死存亡”这四个字的沉重分量,让那始终背对着他的灰衣老者,身形猛然一僵。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火光映照下,那是一张布满深深沟壑、写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一双眼睛浑浊不堪,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看上去与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无异。

但就在他与林风目光接触的刹那,林风清晰地看到,那层浑浊的白翳之下,仿佛有两点极其幽深、锐利如淬毒匕首般的寒光一闪而逝,紧紧地钉在了自己脸上。

那目光,充满了审视、惊疑、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沉的诵经声依旧在持续,还有老者手中黑布无意识摩挲纸人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