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军区医院出院的张悠悠，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整整三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阳光透不进一丝，床头柜上的饭菜换了好几轮，始终没动过几口。刘梅端着温好的粥站在门口，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灯光，眼圈又红了——女儿颧骨明显凸了出来，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嘴里翻来覆去就念着“秦大哥”三个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政委坐在客厅沙发上，烟蒂在烟灰缸里堆了小半，声音里满是焦虑，“悠悠再这么折腾，身体早晚垮。要不……咱们再去找秦傲男谈谈？”
刘梅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被心疼盖过：“可上次在陆首长办公室，那小子油盐不进，咱们已经放低姿态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放下粥碗，咬了咬牙，“罢了，为了悠悠，脸面算什么！今天咱们再去一趟，就算求，也得让他松口！”
当天中午，军区办公楼三楼的走廊格外安静，秦傲男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新兵训练考核表，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规律又清晰。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他抬头看向门口，刚想说“请进”，门就被推开了——张政委和刘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前者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后者眼神里满是急切。
秦傲男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心头像被一块石头砸中，莫名一沉。前几天被逼婚的烦躁又涌了上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钢笔，笔杆上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但他还是立刻站起身，对着军衔比自己高两级的张政委敬了个标准军礼，语气尽量平和：“政委，刘大夫，快坐。是有训练任务要安排，还是找我有别的事？”
刘梅没等张政委开口，就拉着椅子在秦傲男对面坐下，身体前倾，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连半句客套话都省了：“傲男，咱今天不绕圈子，还是为了悠悠的事。”她指尖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恳求，“你也知道，悠悠三天前刚出院，回家后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昨天称体重，比住院前瘦了五斤！上次她为了你，连命都敢豁出去，整个部队谁不知道她对你的真心？就看在她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能不能试着跟她处处？哪怕先做朋友也行啊！”
秦傲男看着刘梅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他知道张悠悠的偏执，可感情不是同情，更不能勉强。他缓缓摇头，语气坚定却带着几分耐心：“刘大夫，这话我跟政委上次就说过了。感情不是搭伙过日子，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我心里早就有心仪的姑娘，就算我跟悠悠凑在一起，我心里装着别人，这对她也是不负责任——您肯定也不希望悠悠嫁个心里没她的人，对吧？”
“可悠悠对你是真心实意啊！”刘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急恼，手猛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文件夹都跳了一下，“她连死都敢做，这份心意还不够重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松口？难道非要看着她把自己熬死才甘心？”
张政委终于开口，他身体往前凑了凑，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暗示，话里话外都是“好处”：“傲男，你是个好苗子，现在已经是副团长了，再往上走一步就是正团。要是你娶了悠悠，对你来说就是锦上添花——你刘姨是军区医院的骨干大夫，以后部队里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她都能照应；我是政委，年度考核、职位调动这些事，我都能帮你多留意。只要你跟悠悠在一起，你的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这话里的“裙带关系”意味太明显，像一根刺扎在秦傲男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脊背挺得更直，军装上的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目光坚定地看着张政委，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政委，谢谢您和刘大夫的‘好意’。但我秦傲男穿这身军装，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靠关系往上爬。我的职位，得靠自己在训练场上拼、在任务里闯出来，就算我这辈子都只是个副团长，我也心甘情愿，绝对不会拿感情当跳板！”
刘梅见软的不行，脸上的恳求瞬间换成了厉色，声音冷得像冰：“秦傲男，你别给脸不要脸！悠悠喜欢你是你的福气，我们家悠悠长得漂亮、工作又好，我和老张都是部队的干部，肯让你娶她，已经是你高攀了，你还在这装什么硬气？”她“噌”地站起身，手叉在腰上，语气里满是威胁，“我告诉你，我刘梅在军区医院待了十几年，想捧谁、想摔谁，还是有这个能耐的！你现在答应还来得及，要是非要跟我们对着干，我能让你在部队顺顺利利，也能让你处处碰壁，让你爬都爬不起来！”
秦傲男也跟着站起来，身高比刘梅高出大半个头，眼神锐利如刀，语气里没了半分客气：“刘大夫，政委，如果你们是来谈工作，我一定认真听、好好办；但要是还说逼婚的事，恕我不能奉陪。”他侧身指了指门口，声音冷了几分，“没别的事，就请二位回吧。”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铁青的脸色，径直坐回椅子上，拿起钢笔继续整理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再次响起，比刚才快了几分，像是在无声地送客。张政委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秦傲男，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狠狠哼了一声，伸手拽住还想争辩的刘梅，转身就走。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甩上，震得墙上的“优秀基层军官”奖状都晃了晃。
秦傲男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满是无奈——他知道，张政委夫妇不会就这么算了，这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走廊里，张政委越走越气，拳头攥得咯咯响，牙齿咬得后槽牙发酸，嘴里不停骂着：“好你个秦傲男！敢跟我叫板，还敢赶我们走！你给老子记住了，你等着，哪天落到我手里，我看怎么收拾你！”
刘梅跟在他身边，脸色难看至极，嘴里不停附和：“就是！这小子太不识抬举了，咱们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回头我就跟医院领导说，他们部队下次体检，重点查他的项目，我看他还怎么硬气！”
两人的怒骂声顺着走廊飘远，正好被路过的姜副团长听了个正着。他手里拿着一份训练方案，看着两人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嘀咕：“哎！张政委怎么会如此偏见？秦傲男多实诚啊，上次抗洪救灾，他第一个跳进水里扛沙袋，平时训练也冲在前面，怎么就容不下人家不娶悠悠呢……”
“姜副团长，你在这自言自语说啥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姜副团长回头一看，是王副团长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过来，额头上还沾着刚从训练场回来的汗渍。
姜副团长叹了口气，把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还皱着眉补充：“你说这事儿闹的，傲男不娶吧，张政委夫妇肯定记恨，以后指不定怎么给他使绊子；真娶了，那张悠悠的娇脾气谁不知道？上次在食堂，就因为炊事员多给了新兵一勺肉，她就吵着说‘不尊重干部家属’，傲男要是娶了她，婚后不得受一辈子窝囊气？”
王副团长听完，当即撇了撇嘴，语气坚决：“依我看，傲男不娶才是对的！就算他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娶张悠悠那种娇小姐！那脾气谁受得住？真结婚了，傲男在部队累了一天，回家还得哄着她、顺着她，那日子没法过！”
“可问题是，张政委和刘梅能善罢甘休吗？”姜副团长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张政委管着部队的思想工作，平时评优、晋升都得经他手；刘梅在医院也有人脉……”
王副团长也沉默了，他看着走廊尽头张政委夫妇消失的拐角，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