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规矩？我用你的规矩打你！
城墙上一片寂静。
那根手臂粗细的黑色信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燃到了尽头。
最后一缕青烟在空气中散去。
时间到了。
镇山军的士兵们握紧了兵器，手心全是冷汗。他们盯着城外，等着预料中的猛烈进攻。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七星商会的几万大军，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攻城的迹象。
车驾前的金不换，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他慢悠悠的收回目光，好像刚才的最后通牒根本没发生过。
这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叫骂都更让人心寒。
“他……他们在干什么？”一个年轻士兵嘴唇发白，声音发颤的问身边的老兵。
老兵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远处军阵的后方，那里的能量波动，让他心头发紧。
“来了。”
赖劫生的声音很轻，却清楚的传进了身旁陈老和江玄的耳朵里。
轰！轰！轰！
伴随九声沉闷的巨响，城外七星商会的军阵后方，九座巨大的黑色金属基座，从地下缓缓升起。
九座基座通体是黑色金属，表面刻满了金色符文。每个基座上，都堆着几千件各式各样的法宝。
飞剑、宝塔、铜钟、玉如意、阵盘、幡旗……
这些平日里能让修士抢破头的宝贝，现在就这么乱糟糟的堆在上面，像九座法宝堆成的小山。
“这……这是……”
陈老看着那九座法宝小山，眼睛瞪圆，嘴唇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带了一辈子兵，从没见过这种不讲道理的阵仗。
“他们疯了吗？！”一个镇山军校尉喊道，“用这么多法宝，是想把中枢城从坠星原上抹掉吗？！”
“不，这不是攻城用的。”
江玄看到那九座基座，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的眼神里满是忌惮。
“这是‘万宝禁灵阵’。”他的声音干涩，一字一顿，“云上天的阵法。”
话音刚落，城外的金不换又挂上那副和气的笑容。他抬起肥胖的右手，对着中枢城轻轻一挥。
“时辰到，开席。”
嗡——！
他一声令下，九座法宝山同时大放光芒。
几万道光华冲上天空，没有变成攻击，而是在高空交织汇合，形成一张覆盖了上百里的金色大网。
大网由法则符文构成，缓缓落下，无声的笼罩了整座中枢城。
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世界变了。
本来就因为连日血战变得暗淡的护城光盾，在金色大网落下的瞬间，光芒闪了几下，就飞快变薄、变透明，最后“啵”的一声，彻底消失了。
“阵……阵法失效了！”一个操控阵法核心的修士尖叫起来，“灵……灵气！我感应不到天地灵气了！阵法的能量供应被切断了！”
他的叫声立刻在城墙上引起了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我的真元运转不畅！”
“好难受……像被扔进了水里，喘不过气！”
“我的法器！我和飞剑失去感应了！”
恐慌迅速在修士之间传开。
他们发现，自己和天地灵气的联系被切断了。
吸进身体的不再是灵气，而是普通的空气，让人胸口发闷。丹田里的真元成了死水，经脉里的真元流动也慢得像停住了一样。
一瞬间，这些修士都变成了空有修为，却使不出半点力量的凡人。
“这就是‘禁灵领域’……”
江玄咬着牙，额头渗出汗珠。他身上的月白长袍光芒闪烁，“一念云海生”化作的云气正在快速消耗，抵御着那股压制力。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元还能运转，但每调动一分都比平时困难十倍。
“它不杀人，但比杀人更可怕。”江玄对脸色惨白的陈老解释，“它修改了这片天地的规则。在这个阵法里，七星商会就是天，他们说这里没灵气，这里就真的没灵气！”
陈老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战争，是降维打击。
他们引以为傲的城防和修为，在敌人这种不讲道理的武器面前，就像个笑话。
城墙下，金不换看着城上守军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没有下令攻城。
根本不需要。
他只需要维持着“万宝禁灵阵”，不出三天，城里的人没了灵气补充就会自己崩溃。到时候，这些人只能任他宰割。
这就是商人的战争，用最小的成本，换最大的利益。
在这片绝望里，只有赖劫生是个例外。
禁灵之力落下时，他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好像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变得不真实。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丹田里的那株暗金色青莲道胎，沉寂片刻后，竟然自己开始运转起来。
《劫生经》！
它在运转！
赖劫生心中一动，立刻沉下心神观察自身。
他“看”到，外界的天地灵气确实被隔绝了，经脉再也吸不到一丝五行灵气。
但是！
他和天地间另一种能量的联系，不但没被切断，反而因为灵气的消失变得更加清晰。
那是劫气。
是这片坠星原上积攒了无数年的死亡、怨念、杀戮、不甘和绝望汇聚成的能量！
“万宝禁灵阵”能禁绝灵气，却禁不了劫气！
因为《劫生经》的根本法门，本来就不是吸收灵气，而是吞食灾劫！
赖劫生瞬间明白了这一点。
他缓缓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浸到“闻”的世界中。
在他的感知里，“万宝禁灵阵”不再是虚无的领域，而是一台巨大的、结构精密的机器。
无数法宝是零件，法则符文是线路，它们构成了一个封闭循环的能量系统，强行改变了现实，定下了自己的规则。
“好美……”
赖劫生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他能“闻”到，这座大阵的味道很纯粹，充满了秩序感。
然而，赖劫生信奉一个道理。
只要是人造的东西，就不可能完美。
只要是机器，就有齿轮咬合、能量转换和线路连接的地方。
而这些地方，往往最脆弱。
他沉下心，将自己对“味道”的感知催发到极限。他的神识顺着那些散发着秩序味道的能量线路，一点点探查，一点点分辨。
一炷香。
两炷香。
时间慢慢过去，城墙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赖劫生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要不是江玄在他身边护着，早就被焦急的士兵推开了。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时。
赖劫生的眼皮猛地一跳！
找到了！
在无数法宝气息交织成的味道里，他终于“闻”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地方！
那是一股带着点陈腐和焦躁的味道，非常微弱，混在庞大的能量流里，只有专“闻”负面气息的赖劫生才能察觉。
顺着这丝味道，赖劫生的神识立刻锁定了源头。
源头在西北方向，也就是《易经》八卦中“兑”位的那座平台上，一件不起眼的法宝。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旧青铜小镜。
它没什么光芒，在成千上万件法宝里显得很普通。
但在赖劫生的感知中，这面镜子却是整个大阵的一个关键能量传导节点。它的作用，是把“乾”位平台的能量，中转给“坤”位平台。
那股陈腐焦躁的味道，就是因为这面镜子的品质比其他节点上的法宝差了一点，在传导巨大能量时，出现了微小的损耗和过载！
就是它！
“陈老！”
赖劫生猛的睁开眼，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吓人。他一把抓住急得不行的陈老，声音嘶哑的说：
“别打主阵和那九座平台！集中你们最后的力量，听我口令，打我指定的位置！”
陈老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下意识问道：“打哪？我们现在连个火球术都放不出来！”
“用城防大阵最后剩下的能量！”赖劫生吼道，“我知道你们留了一手！听我的，还有机会！”
陈老看着赖劫生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对他点头的江玄，咬了咬牙。
“好！老子就陪你这小子赌一把，赌上全城人的命！”
陈老吼了一声，拿出一枚旧令牌按进城墙的凹槽，把最后一丝真元灌了进去。
“听我指挥！”赖劫生盯着城外，神识锁定了那面青铜小镜，大吼，“目标，西北方，仰角三十七度，距离四百七十二丈！不用杀伤攻击，用最普通的‘震荡符’！”
陈老来不及多想，只是本能的选择相信。他调动护城大阵最后的力量，按赖劫生的指示，在空中凝聚出一道微微发光的透明符箓。
“放！”
咻——！
那道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震荡符”划过长空。
城外七星商会的军阵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的笑声都僵在了脸上。
“震荡符”精准的打中了赖劫生说的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一圈看不见的声波扩散开来。
一瞬间，什么都没发生。
城墙上，刚燃起希望的众人又失望了。
失败了？
然而，就在这之后！
嗡————！
本来安静运行的“万宝禁灵阵”，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
位于西北角的那片金色大网的光芒狂乱闪烁，无数符文乱飞，大网的形状瞬间扭曲了一下！
虽然这异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大阵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压了下去。
但在城外那辆华贵的车驾前，金不换脸上和善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死死盯着城墙方向，吼道：
“不可能！”
“他是怎么找到‘兑三’号传导节点的？！那只是个随机放的辅助法器！他怎么可能知道？！”
回应他的，是城墙上赖劫生苍白脸上那个疲惫又疯狂的笑容。
江玄用剩下不多的真元，把赖劫生的声音远远送了出去，传遍了半个战场。
“金大掌柜，你定的这个规矩……好像有漏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