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宗的暮春，总是伴随着连绵的细雨。平衡碑下的灵田已长出半尺高的青苗，细雨落在叶尖，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如同无数细碎的珍珠。林羽站在碑前，指尖轻抚过碑顶的七彩碎片，碎片今日的光芒有些异样——原本流转均匀的七色光纹，此刻竟微微偏向了金色，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星卫监测到，最近三个月的星轨有细微偏移。”凌霜撑着油纸伞走来，手中的星图上，代表北斗的星线比标准图谱偏了半寸，“起初以为是观测误差，但连续九次测算都如此，墨老说，这可能是‘界域引’松动的迹象。”
“界域引？”林羽接过星图，眉头微蹙。这个词在《平衡论》中只提过一次，说是维系界域与星辰联系的无形枢纽，若界域引松动，星轨偏移只是开始，严重时可能引发星辰坠落。
苏沐月恰好从藏经阁赶来，怀中抱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已有些残破：“你们看这个。”
古籍是玄冰圣殿的初代殿主手札，其中一页记载着一段晦涩的文字：“七星归位，衡碑立，星轨偏，混沌醒，界域引崩于‘双蚀’之夜。”
“双蚀之夜？”尘客凑过来看，“是指月蚀与星蚀同时出现？”
手札旁附了一幅星图，图中月亮与北斗最亮的一颗星被阴影覆盖，阴影边缘标注着与平衡碑灰雾相同的混沌纹路。“根据星卫的推算，百年内只会出现一次双蚀之夜，就在三个月后的望日。”凌霜的声音带着凝重，“若手札的预言成真，界域引崩碎时，不仅星轨会彻底紊乱，之前重铸的星枢都可能再次失衡。”
林羽的目光落在“混沌醒”三字上，突然想起平衡碑缝隙中那缕未散的灰雾：“恐怕不是混沌‘醒’，是有人想借双蚀之夜，唤醒那缕混沌余烬。”
四人立刻赶往藏经阁，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翻找关于界域引的记载。直到深夜，才在一本风清扬的残稿中找到线索：“界域引非实物，乃七颗星枢共鸣产生的‘法则之力’，其根在界域之心，其表在星轨与地脉的交汇——断魂崖的地脉迷宫，正是界域引的‘具象节点’。”
“也就是说，守住地脉迷宫，就能稳固界域引？”苏沐月眼睛一亮。
残稿的后半段却让她的心沉了下去：“双蚀之夜，阴阳逆乱，地脉迷宫会出现‘法则裂隙’，混沌之力可借此侵入，污染界域引的根基。唯一的解法，是用‘七脉同心阵’堵住裂隙，阵眼需以承载过界域之心力量的‘衡心之人’为引。”
“衡心之人……”林羽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因曾触碰界域之心，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七彩印记，“看来，这阵眼非我莫属。”
接下来的三个月，界域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石坤族长带领守脉族加固地脉迷宫的防御，将七颗星枢的力量引向迷宫核心；墨老与星卫绘制双蚀之夜的星轨变化图，计算法则裂隙出现的精确时间；苏沐月则联合七大宗门的长老，推演七脉同心阵的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林羽每日都在平衡碑前静坐，试图沟通那缕混沌余烬，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薄薄的灰雾。他能感觉到，灰雾背后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既像混沌，又带着一丝不属于混沌的……悲悯？
双蚀之夜终于来临。
断魂崖的夜空格外诡异，月亮被墨色的阴影吞噬，北斗最亮的那颗星也渐渐黯淡，天地间的灵力开始逆向流动，地脉迷宫的入口处，空气扭曲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裂隙，裂隙中渗出的混沌气息，比断岩谷的浊源珠浓郁百倍。
“法则裂隙出现了！”石坤的声音在迷宫中回荡，“七脉长老，各就各位！”
七大宗门的长老迅速站定方位，七脉同心阵的光芒亮起，金、蓝、青、黄、黑、白、红七种光芒交织成网，将裂隙牢牢罩住。林羽站在阵眼中央，将界域之心的七彩印记注入阵网，试图将裂隙堵上。
就在这时，平衡碑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那缕混沌余烬的灰雾竟突破碑体的束缚，化作一道灰影，穿过虚空，直扑法则裂隙！
“它果然来了！”林羽怒吼，催动全部龙契之力，阵网的光芒暴涨，与灰影撞在一起。
灰影被阵网阻挡，却并未消散，反而在裂隙前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兼具风清扬与混沌特征的脸，眼中没有疯狂，只有无尽的疲惫。
“不是唤醒，是‘归还’。”人影开口，声音像是两道声音的重叠，“千年前，我与风清扬撕裂的界域引，该由我来补全了。”
林羽愣住了：“你是……混沌与风清扬的残念融合体？”
“可以这么说。”人影苦笑，“我们死后，残念被界域之心的平衡之力牵引，在平衡碑中交融了千年，才明白当年的争斗有多可笑。双蚀之夜的法则裂隙，本就是我们留下的因果，如今，该了了。”
他看向阵网后的法则裂隙：“七脉同心阵只能堵住一时，要彻底修复界域引，需有人进入裂隙，以自身为‘楔子’，将混沌与风清扬的力量重新编织进法则之中。”
“我去。”林羽毫不犹豫。
“你不行。”人影摇头，“你是衡心之人，是未来的守护者。这楔子，必须由我们来当。”
他不等林羽反驳，便化作一道灰光，冲破阵网，主动钻入法则裂隙。裂隙中传来两股力量剧烈碰撞又迅速融合的轰鸣，原本狂暴的混沌气息与凌厉的风系力量交织，形成一道青灰相间的光带，将裂隙彻底填补。
地脉迷宫的震动渐渐平息，逆向流动的灵力恢复正常，夜空的双蚀也开始消退，月亮与星辰重新露出光芒，星轨的偏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矫正。
七脉同心阵散去时，林羽在法则裂隙消失的地方，捡到了一块青灰相间的晶石，晶石中封存着风清扬与混沌的最后一缕气息，温和而平衡。
返程的路上，平衡碑的七彩碎片彻底恢复了均匀的光芒，那缕困扰众人许久的灰雾，已消失无踪。林羽将青灰晶石嵌入平衡碑的基座，晶石与碑体完美融合，碑面的“平衡”二字，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下流转着青灰二色的光晕。
“原来，混沌留下的不是余烬，是和解的契机。”苏沐月轻声道。
林羽点头，望着远处重新变得规整的星轨：“风清扬与混沌用千年的时间明白，平衡不是对抗，是融合。或许，这才是界域引的真正意义——让所有看似对立的力量，最终都能找到共存之道。”
藏经阁的残稿旁，林羽补录下这段经历，最后写道：“预言不是宿命，是警示；裂隙不是终点，是转机。平衡之道，从来不缺犯错的勇气，缺的是承认错误、弥补错误的担当。”
暮春的细雨再次落下，冲刷着平衡碑上的尘埃，也冲刷着过往的恩怨。碑下的灵田长势正好，青苗在雨中微微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和解与新生的故事。
林羽知道，星轨的偏移或许还会发生，法则的裂隙或许还会出现，但只要平衡碑还立着，只要守护的人还记得“担当”二字，界域的平衡，就永远不会缺席。
而那枚青灰晶石，将在平衡碑的基座中，静静见证着这一切，如同两个千年灵魂，最后的温柔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