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了七天，在月球夜晚的第13天时，清桐和柳芙月被禁止出门了，渡云师们也穿上了防护服，和小云雀一起前往渡桥，这是本月的最后一次人工照明，之后将由太阳光带来极昼，渡桥时只用修补大气层了。
但极昼时修补大气层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往往会耗费大半天，甚则一整天时间。因为宇宙射线对大气层的穿透力是很强的，人造大气层不像之前地球自然产生的大气层那么厚实，抵挡不了宇宙射线的侵袭。
女孩和清诩今日的工作量很大，每逢昼夜更替，月球本身的磁场会发生变化，在保证潮汐锁定的同时，还得让月球的另一面接受太阳的光照。而人造磁场也会受影响，整个月球处于熵增状态，向无序演变而去。而小云雀得检查出各种磁场的变化，还得配合渡云师，阻止这场熵增的演变。
花费了六个多小时，取下头盔后女孩觉得头痛不已，余燕上前来给她按摩头部穴位，缓解她的疼痛，但效果不明显，毕竟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清诩上前抱住女孩，陪她坐在休息室，等她自行缓解，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症状终于减轻了。
天空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幽黑的天幕下星星点点，最后一天的人工照明给量很少，会提前进入夜晚。昼夜交替前的夜晚，大约持续15个小时，而这段时间里，所有生物都可以到月球表面上活动，我们可以窥见真实的月球。
一直在卧室休息的柳芙月，在黑夜完全降临后，穿好防护服走出了房间，tUNG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好奇地注视着她。
“你要跟我一起吗？”
柳芙月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话，快忘记声带颤动的感觉。
“你要去哪？”
“四处走走，这里的夜晚其实挺宜人的，如果不进行人工照明的话，所有夜晚都是属于拓荒者的，而其他人属于白昼。”
“啊？那他们这样，不是在变相剥削拓荒者吗？”
“人们把这称为庇护，拓荒者们都是主动维护这些规则的，包括我。”
清桐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把头低下，望着地板发了会儿呆，再抬起来时，表情比原来迷茫了许多。
“您，您今年多少岁了？”
“四十八。”
“但您看起来很年轻。”
“因为我是冷冻人，如果你的躯体被冷冻过，也会抗衰老的。”
“奥。那我陪您出去逛逛吧。”
柳芙月的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了这么多天的第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很僵硬，像是面瘫的畸形表情。
tUNG却觉得这样很美，比一具冰冷的躯体好多了，前几日见到的柳芙月毫无生机，她也无法与她搭话。
“你也把防护服穿上，这两天磁场很乱。”
“好的。”
tUNG检查完毕后，跟在柳芙月的身后，两人没入无边的夜色中，消无了踪迹。
另一边的众人匆忙从渡桥地赶回家，女孩缓过来了，和正常的小云雀一样，可以快速奔跑了，在夜色下一路飞奔，到了家中却没看见tUNG的身影。她扬起的嘴角耷拉了下去，整个身体向沙发上倒去，没有压到她的玩具，之后就一直在沙发上打滚，清诩怎么呵斥都没用。
柳芙月的脚步愈来愈快，她没有向清桐前几天去的陨石坑走去，而是走的另一条路，那里是一片平原，一望无际，在夜幕下隐没了。
tUNG觉得黑夜下的月球十分陌生，防护服隔绝不了外界的寒冷，这里的温度至少零下几十度了，可柳芙月完全没被影响，还越走越快了，这就是冷冻人的身体素质吗？
“姑姑，你等等我，我有点冷。”
tUNG说话的时候都在打颤，鼻尖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柳芙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迟疑了几秒，她把身上的防护服脱下，披到清桐的背上，而她自己穿着日常的衣装，转身继续赶路了。
清桐打了个喷嚏，拉拢了柳芙月给她的防护服，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在第四平行宇宙从未和“亲人”近距离接触过，除了柳辰，但长大后也各自奔忙了。更别提柳芙月，她只见过她一面，还是跟柳辰一起见的，当时的柳芙月连她都没认出来，光顾着看自己的女儿了。
两人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柳芙月终于在一堆碉堡聚集处前停下了。
清桐猜测这里是拓荒者的聚集地，她停在原地看柳芙月上前挨个敲门，人们陆陆续续从屋子里出来，聚成一团，每个人都好奇地望着柳芙月。
在这些陌生的脸庞中，清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虽然她的脸灰尘仆仆，头发也发黄分叉，整体看来像营养不良一样。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幼年的棠雨休。
但她貌似没认出tUNG。也是，这个世界的棠雨休，可能都没见过幼年的清桐，更不可能辨别出成年的同位体。
柳芙月站在人群的前面，示意大家靠拢，拉高嗓门喊着。
“大家都过来，我有事宣布，跟我们今后的安排有关。”
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看来柳芙月的号召力挺强的。
“再过12个小时，就要进入月球的白昼了，我们这次有新的任务。我们要在安全度过极昼的前提下，讨论钻研出卫星动力模型的初稿，我们得有自己的通讯设备才行，否则只能永远等待渡云师的施舍。”
“上一次的草稿在谁手上？”
柳芙月望着人群，高声问道。
“在我手上，我还没成年，不会被派去拓荒，死亡风险较低，放我这被发现的概率较小。”
只见棠雨休举起她的手，在漆黑的夜里，她矮小的身躯坚挺着，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一时让清桐晃了眼。
“好，雨休你这次带领大家一起探讨可以吗？我记得你以前是科技少年班的学员，你是我们的希望，相信自己。”
“好的，谢谢您的信任。”
“你这次还是和渡云师待在一起吗？我觉得没有必要，改造是不可能成功的。”
一位蒙面男子突然开口，他眼神漆黑，仔细看却看不清眼中的光斑，身上带有淡淡的死气。
“嗯，突然离开会被怀疑的，而且他们是我的亲人，暂且可以相信。”
“你多注意下吧，该走的时候不要留恋，哪怕有你的女儿。”
“我知道的，人类的意志大于一切。”
“柳阿姨，你觉得拓荒者改造成小云雀的可能性大吗？”
棠雨休和旁边的几位拓荒者，见他们聊完私事，便纷纷提出自己的疑问。
“很难，小云雀的产生跟灾变时鸟类的大批量死亡有关，他们为了保留鸟类的信息，和部分身躯受损的冷冻人达成了协议，才有的小云雀。而现在，已经找不到几只鸟了。”
“可以改造成别的动物吗？”
“也很难，陆地动物灭绝得差不多了，海底动物与我们基因差距太大，而且这样我们无法在陆地上生存。”
“我们可以去地球啊，现在的地球就是一片汪洋，如果我们可以水下呼吸，我们就会成为新一批统治地球的高智慧生物，不用在这里受渡云师的制裁，甚至可以霸占地球。”
“你的想法很好，但太理想化了，生物的进化如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我们可以从陆地前往天空，却不能从陆地返回海洋，因为那是返祖，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钻研卫星和飞船就够了？”
“嗯，但总有一天得和他们谈判，把黑夜还给我们，我们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移民，不要在一个地方死磕。”
“我们现在没有星际旅行的能力，火星都只有几个宇航员登陆过，而且他们还都被宇宙射线烧伤了，没能熬过灾变，到现在为止没有还活着的宇航员。”
“那我们就做灾变后第一个走向太空的人类，我们不能在这里腐烂，我们要反抗。”
“我们要反抗！”
“我们要自由！”
“我们不是拓荒者，我们是人，我们要人权！”
“联合起来！夺回我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