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桐的瞳孔骤然扩张，像受惊的小兽，蜷缩在被褥里，不住地颤抖着。
“小桐？”
梨梦往她那边移了移，紧挨的躯体隔绝了两床被衾间的冷空气，清桐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没事。”
沉默莅临今晚的康桥，清桐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晚中逐渐清晰。
“回家吧。”
“啊？”
清桐的目光在夜晚的微光中逐渐模糊，梨梦突然蹦出的一句话，彻底搅乱了她的心绪。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回柯族的领地吧。”
“可是……她们真的会让我们走吗？我们连通讯设备都没有，还在路边的车里锁着。”
“总要试试的。”
“唉，明天再说吧，睡吧。”
“嗯。”
?
苏寻没有睡觉，踏着夜色走到篝火旁，和陈澜并肩而坐。
“抱歉，我今晚反应过激，话说得太重了。”
苏寻微微欠身，垂头以示歉意。
陈澜神色黯淡，垂眸盯着自己手心的纹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澜？”
苏寻有些摸不清她的状态，两人的关系也没到可以伸手去够的程度。
所以她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有些颓丧地垂在身侧。
“阿寻。”
苏寻的心脏突然一滞，已经十多年没人这样唤她了。
“你……”
陈澜抬眸直直望进她的眸底，如黑洞吞噬尽每一寸理智。
“你小时候，在神庙待过吧。”
她的话如同开匣的钥匙，打开苏寻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锁。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苏沫的背影，她穿着巫师袍走在泥泞路上，袍尾绽起点点棕泥。
“阿寻，在发什么呆啊？快跟上阿嬷。”
“阿嬷——”
苏寻是被阿嬷带大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母父是谁，只认得阿嬷的银丝与长袍。
经常有人说，苏寻长得完全不像巫族人，但她在十年如一日的时光里，彻底将自己活成了阿嬷的模样。
渐渐的，再也没人提起她的长相，只是单纯把她当作祭司后裔，和善地相处着。
但阿嬷早在苏寻十三岁时就归天了。
如今二十三岁的苏寻，听到这一声“阿寻”，只觉得恍如隔世。
眼前陈澜的面颊慢慢模糊了，逐渐与苏寻平生所见的每一任大祭司重合，最后才变回陈澜。
“你是大祭司的侄女？”
“差不多吧，按辈分来说，的确是侄子辈的。”
“怪不得，大祭司和巫女家一直是表亲吗？”
“不是，是姻亲关系，每一任巫女都会和祭司结婚，但不一定是大祭司家族。”
“额，那不就是表亲吗？”
“血缘关系太远了，我们近五代以来，已经很少近亲结婚了。”
“奥。”
“但初代巫女，确实是近亲结婚，和她同母异父的哥哥成亲，生下了二代巫女。”
“嗯，和我知道的一样。”
陈澜的目光闪了闪，莞尔笑着摇头。
“不一样的，你了解的太片面了。”
苏寻面色苍白，草原的寒风拂过发梢，导致她的嘴唇有些凉。
“那你展开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这个就得扯到当年人类移民至β星的历史了，跟a星和γ星也脱不开关系。”
陈澜的眸色黯淡，但苏寻却借着微光，似乎瞥到了一分金色。
“你在看我的眸色吗？”
“额，咳咳，是的。”
“光照下可能会变色，我们家族有金瞳的隐性基因。”
“嗯，这是不是跟巫族的起源有联系？”
“没错，其实一开始柯族人和摩多人是一个整体，不过为了更快融入β星当地的文化，所以一部分人类选择了信教。
我们信的不是沙兽现有的宗教，而是自创了一个派系，再借巫女的势力巩固这个宗教门派。慢慢的，就形成了巫族和沙兽的共生。
但在这个过程中，a星政府起到了转折性的作用。部分人类不接受以宗教来向沙兽投诚，因此接受了a星的建议，拖家带口逃往γ星，并在当地受到了持续千年的歧视。
但这都是可预料的未来，偷渡到普洛星的那部分人类，才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a星的政府提了哪些建议？”
“就是换个地方待罢了，并且不建议也不欢迎人们前往a星。但与此同时，他们却向萨摩兽抛出橄榄枝，许多萨摩兽选择移民a星。”
“这个我略有耳闻。”
“你知道a星劝人类移民的目的是什么吗？”
苏寻瞳孔一震，人类不是原住民这件事，她小时候听阿嬷念叨过。
可惜，除了阿嬷周围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包括年幼的苏寻。
“人类是从银河系的哪颗星球移民过来的？”
陈澜顿了顿，“地球。”
“它跟β星像吗？”
“不像，差别很大，它曾经是蓝色的。”
“哦，β星从太空俯瞰是黄绿色的，主要是黄色，我觉得它太枯燥了。”
“因为地表的水太少了，β星没有海洋。”
苏寻微愣片刻，“海洋是什么样的？”
“我也没亲眼见过，书上是湛蓝色的。”
苏寻轻轻点头，抿唇没有说话。
“β星，是几千年来量子风暴最大的受害者。所以它才需要移民来保证生产力。
可人类的到来并没有减缓β星植被的消亡，辐射和灾变摧毁了β星仅剩的绿洲。
为了重建绿洲，我们和沙兽达成共识，开荒建林，制造人工湖泊，才勉强保留了β星原有绿洲的1\/10。
而绿洲的大部分区域，都是萨摩兽的领地。戈罗兽数目约是萨摩兽的五倍，它们能适应沙漠的环境，所以全球的沙尘暴对它们影响不大。
我们只能选择和数目少，但在星际上话语权更多的萨摩兽合作。
人类参与了绿洲区域80％的劳动，却没有获得相应的权利和尊重。
这里以萨摩兽为尊，因为它们是百兽之主，占据绝对的话语权。
而人类是异族人，是在β星借宿的寄生者。所以我们没有权利争夺土地，只能获得租借权。
为了改变这个现状，我们选择与沙兽形成共生关系，抛弃原本的族群，以个体身份融入萨摩兽的家族。
而这是需要代价的，初代巫族就是第一批献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