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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空间陷入了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爆炸的冲击波摧毁了一切能够发声的物体,也仿佛抽空了所有的空气。厚重的尘埃如同浓雾般弥漫,缓缓沉降,覆盖在断壁残垣、焦黑的肉块和扭曲的金属之上。曾经搏动不休的暗红肉膜组织大片大片地碳化剥落,露出后面粗糙原始的岩壁。祭坛所在的中心区域,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熔融状的焦黑坑洞,仿佛被天外陨星击中。

“滋啦……滋啦……顾队……听到请回答……滋啦……”

破碎的砖石之下,一个被压变形的战术头盔旁,内置的通讯器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呼唤,微弱得如同蚊蚋,在这片死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声音似乎刺激到了什么。

不远处,一堆由祭坛碎块和混凝土构成的瓦砾小山,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几块碎石滚落,露出一只覆盖着灰尘和凝固血迹的手。手指微微蜷缩,动了动,显示出其主人顽强的生命力。

顾珩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艰难地挣脱出来。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那微弱的呼唤声如同引路的丝线。然后是触觉——全身无处不在的碾轧式疼痛,尤其是左侧肋骨和右腿,传来钻心的刺痛,仿佛骨头已经断裂。最沉重的是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尘埃的窒息感,无比艰难。

他尝试移动手臂,剧痛让他瞬间冷汗涔涔,但也确认了双臂似乎没有骨折。他一点点,用尽全身力气,将压在胸口的较小石块推开少许,争取到一丝宝贵的喘息空间。

黑暗。除了战术头盔上那已经碎裂、只偶尔闪烁一下微光的夜视仪,四周是纯粹的、压抑的黑暗。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立刻尝试通过通讯器联系:“指……指挥中心……我是顾珩……听到请回答……”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腔的剧痛。

“……顾队!!”通讯器里传来苏玥几乎变调、却充满狂喜的回应,杂音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信号恢复了!我们定位到你的生命信号了!坚持住!救援队已经进入通道!”

还活着……其他人呢?

顾珩的心猛地一沉。他强忍着剧痛,努力偏转头,借助头盔上几乎失效的微光视野和偶尔从废墟缝隙透入的、不知来源的微弱红光,艰难地观察四周。

他看到了半截被压在巨石下的熟悉身影,那是特勤一队的队长,已经没有了生机。看到了不远处一只紧紧握着武器、却连着手臂被炸断的手。看到了更多被掩埋、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抹作战服颜色的战友……

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二十四人下来,如今还能听到呼吸的,似乎只剩下他通讯器里偶尔传来的、几个和他一样被掩埋队员的微弱呻吟和呼救。

“报告……伤亡……”顾珩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苏玥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哽咽:“初步生命信号扫描……地下空间……剩余生命反应……七个。救援队正在全力清理通道,预计……预计还需要时间。”

七个……

顾珩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将那翻涌而上的血气与泪意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活下去,把还能活着的人带出去!

地上,指挥中心。

当爆炸的强光过去,信号重新连接,看到地下那如同炼狱般的废墟场景和急剧减少的生命信号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但好消息是,城市监测网络传来的数据明确显示——笼罩全城的“猩红低语”能量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天空那轮诡异的血月彻底消失,恢复了正常的夜空。各个隔离点内,大部分感染者的狂暴症状显着减轻,虽然依旧虚弱、混乱,但不再具有攻击性,那侵蚀理智的低语消失了。

城市,从疯狂的边缘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立刻组织所有医疗和救援力量,优先救治隔离点伤员,同时全力疏通旧城区地下通道,不惜一切代价,把顾队他们救出来!”一位坐镇指挥中心的高层接替了指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命令被迅速执行。大量的救援车辆、工程机械和医护人员如同潮水般涌向旧城区。

特殊监护室内,谢知非在喷出那口鲜血后便陷入了昏迷,气息微弱,但生命体征在精密仪器的维持下还算平稳。而林晓的情况则更加糟糕,“心刃”光华彻底隐没后,他的脑波活动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医疗团队正在对他进行全力抢救。

苏玥双眼通红,一边协调着地下的救援工作,一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七个代表着生命希望的信号光点,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

阳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刺破了笼罩城市多日的阴霾,洒落在满目疮痍却又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上。但指挥中心内的每一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感受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这黎明的代价,太过惨重。

地下,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

顾珩利用有限的活动空间,检查了自己的伤势。左侧肋骨大概率骨裂,右小腿开放性骨折,失血不少,其他各处多是撞击伤和擦伤。他撕下相对完好的作战服内衬,用匕首和找到的一根扭曲的金属条,勉强给自己骨折的右腿做了固定和止血。

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晕厥,但他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撑了下来。

他不断通过通讯器,与另外几个被发现的幸存队员保持联系,互相鼓励,报告各自的位置和伤势情况。知道还有人活着,还在坚持,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救援队清理通道的轰鸣声和偶尔传来的对话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

“坚持住……他们快到了……”顾珩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是对队友说,也是对自己说。

在等待的间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片已经化为焦炭的祭坛废墟中心。那颗暗红晶体爆炸后,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人极度不安的余韵,仿佛有什么东西并未被彻底毁灭,只是陷入了沉寂。

“枢机”……它在这场灾难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份精准指向这里的预测报告,是真心协助,还是借刀杀人,或者……另有图谋?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但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最终占据了上风。他保存着体力,不再思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倾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救援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伴随着最后一块巨砾被液压顶杆撑开的轰鸣,一道强烈的手电光柱,混杂着新鲜空气,猛地从顾珩头顶的废墟缝隙中照射下来,刺痛了他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

“在这里!找到顾队了!”一个充满激动和如释重负的声音喊道。

更多的光线涌入,救援人员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顾珩眯着眼,看着那些逆光的身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强烈的虚弱感和眩晕袭来,他几乎无法保持清醒。

在被小心翼翼地从废墟中抬出,放在担架上的那一刻,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抓住了旁边救援队长的手臂,声音微弱却清晰:

“先……救其他人……下面……还有六个……”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担架被迅速抬离这片吞噬了太多生命的深渊,向着地面,向着阳光,向着希望的方向而去。

而在他离开后,救援人员在他的位置不远处,清理废墟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片奇异的、非石非玉的暗红色晶体碎片,它静静地躺在焦黑的泥土中,内部仿佛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流光,一闪而逝。一名队员将其小心收起,作为证物准备带回。

没有人注意到,当这片碎片被移动时,远在指挥中心深处,某个沉寂的服务器机柜内,代表“枢机”运行状态的一个微小指示灯,极其短暂地、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