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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深秋,朔风渐起,卷着沙砾敲打在营帐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自落鹰涧与石河堡两场大捷后,狄人主力退缩至漠北深处,边境迎来了数月来罕见的宁静。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表象下,暗流从未止息。

宋青(宋清辞)站在前锋营的校场上,望着远处苍黄的天际。她如今已彻底适应了“扬威校尉”的身份,每日督导操练、整顿军务,将“青字营”打磨得愈发锐利。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仍会从噩梦中惊醒——梦中是镇北侯府冲天的火光,是父亲染血的脸,是永昌侯世子讥诮的冷笑。

“校尉,京中来信。”赵毅悄无声息地走近,将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递到她手中。

宋青瞳孔微缩,迅速拆开。信是谢云舒写来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成。信中提及,朝中针对镇北侯府旧案的攻讦近日骤然加剧,御史台接连上本,称宋家“通敌之罪铁证如山”,要求朝廷彻查余孽。更令宋青心惊的是,谢云舒在信末隐晦提到:“三皇子麾下似有异动,京中风雨欲来。”

她将信纸在掌心攥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多年隐忍,步步为营,她等的就是沉冤得雪的那一日。可如今敌人显然不愿给她喘息之机,竟连北疆的军功都未能让他们暂缓攻势。

“校尉?”赵毅低声唤她。

宋青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就着旁边的火把点燃,看它化作灰烬。“无事。”她声音平静,“去请孙河、铁柱过来,今日加练夜袭阵型。”

夜色渐深,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萧景珩卸了玄甲,只着一身墨色常服,坐在案前批阅军报。鬼面具搁在一旁,烛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宇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

亲卫统领低声禀报:“殿下,京中密报,宰相林文正近日频繁出入永昌侯府,御史台那几位,也是侯府常客。”

萧景珩笔尖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团。“看来有人坐不住了。”他冷笑,“北疆连战连捷,他们怕的不是狄人,是本王手里这把即将出鞘的刀。”

“宋校尉那边……”

“她比你们想的要聪明。”萧景珩打断他,目光掠过帐外那道渐行渐近的清瘦身影,“让她进来。”

宋青踏入大帐时,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她抱拳行礼,目光不经意扫过案上那副鬼面具——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已习惯与这面具后的真实面容相对。

“石河堡一战后,狄人散兵游勇的活动范围已缩至百里之外。”她禀报军务,声音清冷,“末将建议,可派出斥候深入漠北,探查狄人王庭动向。”

萧景珩没有立刻回应。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冷冽的松香。“宋青,”他忽然唤她全名,“你可知,如今朝中参你的奏本,比参本王的还多?”

宋青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末将不知。”

“有人说你出身不明,有人说你功高震主,还有人说你……”他顿了顿,目光如刃,“是女儿身。”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宋青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强迫自己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殿下相信吗?”

萧景珩凝视着她。烛火在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跳跃,映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无半分怯懦。他忽然想起月下沙盘推演时她侃侃而谈的模样,想起乱石滩上她背靠着他说“万死不辞”的决绝,想起她获封校尉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本王若信,你此刻已不在军中。”他转身,将一本密折扔到她面前,“自己看。”

折子上罗列着数条“罪证”:从她入伍时文书上的疑点,到“宋青”这个身份在户籍册上的模糊记载,甚至有人称在江南见过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条条致命,却条条都没有实证。

宋青背后沁出冷汗。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末将……无可辩驳。”她跪倒在地。

萧景珩俯身,伸手托住她的肘弯。他的掌心很烫,隔着一层衣料仍让她战栗。“本王不需要你辩白。”他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二人听见,“本王只问你一句——宋清辞,你还要瞒到几时?”

那个名字如惊雷炸响在耳畔。

宋青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多年来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被轻易揭破,她竟有一瞬的茫然。帐外的风声、远处的刁斗声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他灼灼的注视。

“殿下何时……”

“黑水河那夜,你高烧不退,军医欲解衣疗伤。”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本王亲自守了你一夜。”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昏迷中隐约听见的金戈交错之声,想起唇边苦涩的药味,想起有人用冰冷的布巾擦拭她的额头……原来那不是梦。

“为何不揭穿?”她声音发涩。

萧景珩松开手,重新戴上面具。那个杀伐决断的鬼面将军又回来了。“因为本王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侯府千金甘愿受这刮骨剜心之苦。”

他走到沙盘前,指尖点向京城的方向:“林文正与永昌侯勾结,构陷忠良,把持朝政。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手上的又何止一个镇北侯府?”

宋青怔怔地望着他。所以他一早就知道,所以他将她调入亲卫营,所以他一次次给她军功……所有看似不合常理的提拔与信任,此刻都有了答案。

“殿下想要什么?”

“合作。”面具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助我肃清朝堂,我替你宋家满门昭雪。”

帐外忽然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宋青缓缓站起身,肩背挺得笔直。多年来独自背负的重担,此刻竟有人愿与她分担。纵然前路仍是万丈深渊,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萧景珩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取出半块虎符放入她掌心:“从今日起,北疆暗线皆由你调遣。京中有谢家姑娘为你周旋,军中……有本王。”

虎符冰凉,却烫得她掌心发痛。

当她走出大帐时,天际正悬着一弯残月。寒露浸透了战袍,她却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烧。

暗夜未尽,但黎明终将到来。

而有些悄然改变的东西,早已在月下滋生,再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