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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风那如同冰封湖面般暂时沉寂的审视,并未让宋青感到丝毫轻松。她深知,那平静之下潜藏着更深的旋涡,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会再次翻涌。而新兵营的“淬火期”,显然不缺乏制造契机的残酷手段。

高强协作之后,训练并未转向温和,反而愈发贴近实战的混乱与高压。百夫长张奎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批特制的训练器械——木刀木枪的顶端包裹了厚布,蘸满了以朱砂混合油脂制成的、难以轻易洗去的“血墨”。被这种兵器击中要害部位,便会留下极其显眼的红色印记,视为“阵亡”或“重伤”,需立刻退出演练。

同时,演练的规则也变得更加严苛。不再局限于固定的场地和模式,而是经常在夜间、或是利用复杂天候(如故意扬起的沙尘),进行无预告的紧急集合与遭遇战模拟。战场环境被刻意营造得混乱、嘈杂,充斥着教官们模仿的箭矢破空声、战鼓轰鸣声以及垂死者的哀嚎,旨在最大程度地消磨新兵的意志,逼迫他们在极端压力下做出本能反应。

这一日,演练科目是“小队溃围与伤员救护”。设定他们一支小队在执行任务时遭遇优势敌军伏击,伤亡惨重,必须携带“重伤”的同伴,从预设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抵达指定的安全点。

宋青所在的什队再次被投入这片人为的“绝地”。扮演敌军的是另外几支新兵队,人数是他们两倍有余,且占据了有利地形。演练刚开始不久,他们便陷入了重围。不断有人被蘸着“血墨”的木枪刺中,胸前、背后绽开刺目的红痕,懊恼地退出战场。

“妈的!跟这帮孙子拼了!”王虎如同困兽,左冲右突,身上已多了几道红印,但依旧凶悍无比,竟被他接连“斩杀”了两名“敌军”。

楚凌风则如同暗影中的刺客,利用地形和混乱,悄无声息地解决着落单的对手,动作干净利落。但他的眉头始终紧锁,因为队伍减员太快,而指定需要救护的、由教官扮演的“重伤员”还躺在包围圈中心,无法靠近。

宋青紧跟在王虎侧后方,手中木枪挥舞,格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她的动作依旧维持在合格线,但精神却高度集中。混乱中,她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时刻注意王虎那过于突进的侧翼,以及楚凌风偶尔因突袭而短暂暴露的后背。她如同一个无声的支点,在疯狂的攻击浪潮中,竭力维持着小队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阵型。

“不行!冲不过去!人太多了!”一名新兵肩膀被“刺中”,带着一片血红,不甘地退出了演练。队伍只剩下王虎、楚凌风、宋青以及另外两名队员,还有那名躺在中央、不断发出呻吟的“伤员”。

“不能丢下他!”王虎眼睛赤红,指着那“伤员”吼道。

楚凌风眼神冰冷地扫过战场,语速极快:“正面强冲是送死。左侧那片乱石堆,是唯一的机会,但需要有人吸引正面大部分火力。”

他的意思很清楚,需要诱饵。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最能冲杀、也最吸引火力的王虎。

王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嘴角被木刀擦过):“老子去!”

“不行!”宋青几乎脱口而出。王虎若去,以他的打法,必“死”无疑,而且未必能完全吸引火力。她脑中飞速计算着战场态势,目光扫过楚凌风,又看向那两名有些惊慌的队员,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形成。

“王大哥不能去!”宋青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有些尖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你是主心骨,你倒了,队伍就散了!楚大哥身手最好,需要他打开缺口!”她快速说道,随即指向那两名队员,“你俩,跟着楚大哥,听他的,往石堆冲!我和王大哥,从右侧佯攻,吸引注意!”

这个方案,将最强的楚凌风用于真正的突围,而她和王虎则承担了最危险的诱饵任务!

王虎一愣,楚凌风也蓦然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诧异。这个一向表现得怯懦、需要保护的“江南小子”,竟在此时提出了一个将自己置于最险地的计划?

“你……”王虎刚要反对。

“没时间了!”宋青猛地打断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凶狠的决绝,那眼神竟让王虎一时语塞,“信我一次!王大哥,跟我冲!”

说罢,她竟不再犹豫,发出一声与她平日形象完全不符的低吼,端着木枪,率先向着右侧敌军密集处发起了决然的冲锋!那姿态,悲壮而惨烈,仿佛真的要玉石俱焚!

王虎被她的气势所慑,热血上涌,吼了一句:“妈的!老子陪你!”便如同疯虎般紧随其后,挥舞着木刀,悍不畏死地扑了上去!

这两人,一个看似文弱却异常决绝,一个本就勇悍无匹,突然爆发出的亡命姿态,果然瞬间吸引了包围圈大部分“敌军”的注意力!无数蘸着“血墨”的木枪木刀向他们招呼过去!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楚凌风动了!他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走!”身形如电,带着那两名队员,如同利刃般直插防守骤然薄弱的左侧乱石堆!

宋青和王虎在右侧陷入了苦战。宋青将所有的潜能都逼了出来,她不再刻意完全隐藏步法,而是在看似踉跄的闪避中,夹杂着细微到极致的、来自家传武学的卸力与导引技巧,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她的木枪不再只是格挡,偶尔如同毒蛇吐信,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总能精准地“点”在对手因攻击而露出的破绽上,虽不致命,却有效地阻滞了对方的攻势。

王虎更是将悍勇发挥到极致,几乎是以伤换伤,身上瞬间又多几道刺目的红痕,却也为宋青分担了大部分压力。

“噗!”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支木枪抓住了宋青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隙,狠狠“刺”向她的心口!宋青尽力扭身,枪尖还是擦着她的肋侧划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红痕!按照规则,这已是“重伤”!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侧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哨——楚凌风他们成功了!已经突破了包围,抵达了安全点!

演练结束的号角声响起。

宋青和王虎,以及另外几名“阵亡”的同伴,如同血人般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王虎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朱红色印记。宋青虽然只有肋下一刀,但那火辣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楚凌风带着那两名队员和“伤员”从乱石堆后走出。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宋青身上,看着她肋侧那道刺目的红痕,以及那张因脱力和疼痛而苍白无比、却依旧带着某种奇异平静的脸,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他走到宋青面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冷硬,却似乎少了些以往的隔阂:“你……伤得重吗?”

宋青摇了摇头,想说话,却只是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虎一把揽住宋青的肩膀,不顾自己浑身“鲜血淋漓”,哈哈大笑道:“好兄弟!真他娘的有种!老子今天算是服了你了!”

周围那些“阵亡”和幸存的新兵,看着宋青和王虎,眼神中都充满了复杂。尤其是宋青,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不起眼的江南兵,在最后关头展现出的决绝与担当,深深震撼了他们。

张奎带着教官们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巡视着战场。他的目光在宋青和王虎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宋青那唯一的、却位置凶险的“伤口”上顿了顿,最终,只是沉声道:“演练结束。阵亡者,打扫校场。幸存者,带回。”

没有褒奖,没有评价。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这支小队,虽“伤亡”惨重,却真正像一个整体一样战斗过。

回营的路上,王虎依旧兴奋地喋喋不休。楚凌风沉默地走在旁边,目光偶尔掠过被王虎半搀扶着的宋青,那其中的审视,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所取代——那是一种对等强者之间的、初步的认可。

宋青疲惫地靠在王虎身上,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中却一片清明。

这一次,她不再是凭借侥幸或机智过关。她是以血与火中的担当,以近乎自毁的决绝,赢得了包括楚凌风在内的这些铁血同袍,真正意义上的、基于生死托付的认同。

淬火新兵,血火同袍。这以身为饵、染血换来的一步,虽险,却让她在这北境军营的根基,扎得更深,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