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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红楼:忠勇侯 > 第81章 朔风凛冽,初至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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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朔风凛冽,初至边关

塞外的风,仿佛自亘古蛮荒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粗粝的沙尘,呼啸着掠过一望无际的枯黄原野。时值深秋,天地间一派萧瑟,草木凋零,唯有几丛耐寒的荆棘在风中顽强地抖动着带刺的枝条。官道早已被车马和脚步践踏得不成样子,尘土混合着尚未完全冻结的泥泞,让行进变得异常艰难。

何宇裹紧了身上那件略显单薄、浆洗得发白的新兵号衣,走在队伍中间。他所在的这支新兵队伍,约莫百余人,是从京畿附近州县募集而来,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人人面带倦容,脚步蹒跚。队伍前后各有数名押送的老兵,骑着瘦马,不时呵斥着掉队或行动迟缓者,语气粗暴,带着边军特有的蛮横与不耐烦。

抬眼望去,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灰黄色的土墙轮廓,在苍茫的天穹下显得低矮而坚韧。那便是此行的终点——肃州卫,一座矗立在长城防线之外的军事要塞。随着距离拉近,城墙的细节逐渐清晰:是由黄土层层夯筑而成,墙面布满风雨侵蚀的沟壑和斑驳痕迹,几座敌楼箭垛矗立其上,隐约可见值守士兵的身影,他们穿着臃肿的棉甲,像一个个凝固的黑点,在寒风中岿然不动。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干燥的尘土、牲畜粪便的腥臊、远处炊烟带来的微弱柴火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凉、艰苦和隐隐肃杀的气息。这与何宇记忆中京华的繁华、贾府的精致典雅,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是软红香土、丝竹管弦,这里是黄沙扑面、金戈铁马。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里有硬邦邦的干粮袋,还有一枚触手温润的物件——贾芸临别所赠的那枚玉佩。指尖传来的微凉滑腻感,仿佛一瞬间将他拉回那个杨柳依依、暗香浮动的离别长亭,但随即,一阵更强的朔风吹来,卷起地上的沙土拍打在脸上,瞬间将那点温柔的幻象击得粉碎。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干燥的空气,肺腑间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却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目光扫过周围疲惫不堪、眼神茫然的新兵,掠过两旁荒芜的土地和远处光秃秃的山峦,最后定格在那座越来越近的土城上。这里没有吟风弄月,没有勾心斗角于深宅大院,有的只是最原始的生存挑战和最直接的武力对抗。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并非恐惧,也非兴奋,而是一种踏入宿命轨迹的平静。他知道,告别了过去,这里便是他新征程的真正起点,是检验他所学、实现他所想的铁血舞台。

“快!磨蹭什么!天黑前进不了城,都他妈给老子睡野地喂狼去!”一名骑马的队官挥着鞭子,厉声催促,鞭梢在空中抽出刺耳的响声。

队伍一阵骚动,人们勉强加快脚步。何宇沉默地调整着呼吸,稳步前行。他注意到城墙根下散落着一些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应是依附军镇而生的流民或商户住所,烟囱里冒着稀薄的炊烟。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警惕地看着这支陌生的人群。城门口有兵士值守,检查着往来人等的文书,眼神锐利而冷漠。

终于,队伍在城门外停下。押送军官上前与守门军官交接文书,冗长而刻板的程序。何宇趁此机会,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这座边塞小城。城墙比远看时显得更高大些,墙面上还有不少修补的痕迹,显然是历经战火。城门上方嵌着一块石匾,刻着“肃州卫”三个大字,字迹已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一切都在诉说着这里的岁月与艰险。

交接完毕,新兵们被驱赶着穿过幽深的城门洞。洞内阴暗潮湿,墙壁上挂着油灯,光线昏黄,映照着行人模糊的脸庞和堆放在角落的杂物。一出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两旁是排列相对整齐的营房和少数商铺,但整体景象依旧简陋破败。行人多是兵士,穿着各色号衣,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聚在一起闲聊,脸上大多带着边地特有的风霜与粗犷。偶尔有军官骑马经过,蹄声嘚嘚,引来一片敬畏或麻木的目光。

何宇被编入了一个标准的卫所军营区。所谓的营房,不过是比城外那些土坯房稍大一些的泥砖建筑,低矮、阴暗,窗户狭小,糊着发黄的窗纸。一进门,一股混杂着汗臭、脚臭、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屋内是大通铺,铺着干草,上面凌乱地堆着些破旧肮脏的铺盖。几十个新兵将被安置在这里。

“都听好了!”领队的老兵站在门口,叉着腰,嗓门洪亮,“这里是‘丙’字营第七哨!我是你们的哨长老王!以后,你们吃、住、操练,都归我管!这里的规矩,就一条:听话!让往东不能往西,让打狗不能撵鸡!谁要是敢扎刺儿,偷奸耍滑,军法不容情!听见没有?!”

“听见了……”新兵们参差不齐、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没吃饭吗?大声点!”老王怒吼。

“听见了!”这次声音整齐了些,带着几分惶恐。

老王满意地点点头,又训斥了几句,大致是明日开始正式操练,今晚各自安顿,不得随意走动云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这群背井离乡的年轻人,面对这陌生而严酷的环境。

何宇默默找了个靠墙的铺位,将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一双备用布鞋、以及用油布仔细包好的几本书册(包括宝玉所赠的《武经总要》)和那枚玉佩——放下。他环顾四周,见同屋的新兵们大多面露愁苦、茫然或畏惧之色,有的瘫坐在铺上发呆,有的开始低声啜泣,还有的则好奇又忐忑地打量着这个新“家”。

他没有加入任何交谈,只是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物品,动作有条不紊。铺好干草,展平铺盖,将书册和玉佩贴身藏好。他知道,抱怨和恐惧都无济于事。从现在起,他不再是贾府的西席先生,也不是贾芸绣庄的合伙人,而是一名最底层的大头兵。他需要做的,是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用眼睛观察,用耳朵倾听,用头脑思考。他想起柳文谦提供的边关同年信息,以及贾政写给杨总兵的信和令牌,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源,但需在合适的时机才能动用。眼下,他必须先融入这个最基层的环境。

夜幕很快降临,营区内点起了稀疏的灯火。晚饭是伙夫抬来的大桶,里面是浑浊的黍米粥和几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咸菜齁咸难以下咽。新兵们围拢过去,争先恐后地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何宇领了粥和咸菜,找了一个角落,慢慢地吃着。味道自然谈不上好,但他吃得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他需要能量,需要保持体力。这伙食比贾芸准备的干粮差远了,但他面不改色。

饭后,有人被安排去挑水,有人去劈柴。何宇被分到的任务是和其他几人一起,清扫营房前的空地。他没有怨言,拿起扫帚,认真地清扫起来。寒风依旧凛冽,扫起的尘土扑面而来。他透过昏黄的灯光,看着那些忙碌或呆滞的身影,听着远处传来的巡夜梆子声和隐约的马嘶,心中那份关于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乃至崛起的计划,开始悄然酝酿。他注意到营区布局的杂乱、卫生条件的恶劣、以及士兵们麻木的精神状态,这些都是他未来可能需要面对和改变的。

夜深了,营房内鼾声四起,夹杂着梦呓和压抑的咳嗽。何宇躺在坚硬的通铺上,盖着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下几缕清辉。他望着那点微光,思绪飘远。他想到了京华,想到了贾政的期许,想到了宝玉、探春那些年轻的面孔,更想到了贾芸那双含泪却坚定的眼眸,以及她准备的棉衣药材。所有的牵挂与温情,在此刻都化为了支撑他前行的力量。他也想到了柳文谦的嘱托,以及北疆危急的局势,肩头仿佛沉甸甸的。

“路还很长,得一步步走稳……”他在心中默念,缓缓闭上眼睛。塞外的风,在营房外不知疲倦地呼啸着,仿佛在为这即将开始的铁血生涯,奏响一曲苍凉而雄浑的序章。他知道,明天的操练,将是他面临的第一道考验。他必须像一块璞玉,先经受住最粗糙的打磨,才能逐渐显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