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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红楼:忠勇侯 > 第70章 芸娘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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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几场细雨过后,京城内外绿意更浓,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荣国府内,因探春理家初见成效,加之何宇安然度过危机且声望愈隆,表面上一派祥和,往来宾客道贺之声不绝。贾政心情舒畅,贾母也觉面上有光,连带着府中下人走动都更添了几分精神。大观园的工程在何宇的协助下,进展顺利,省亲别院的雏形已现,引得众人赞叹。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繁华之下,却有一个人,心中如同这暮春的天气,暖意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清冷与惆怅。她,便是贾芸。

这一日,绣庄打烊后,贾芸并未立刻回府,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后院那棵日渐葱茏的海棠树下。石桌上放着一盏清茶,早已凉透。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目光却怔怔地望着墙角几丛开得正盛的芍药,神思早已飘远。

近来,何宇的名声如同插上了翅膀,不仅在贾府内部备受推崇,更因南安太妃的赏识和那场风波中的出色应对,名动公卿,俨然成了京中清流士子、乃至部分勋贵阶层瞩目的新星。宝玉视其为毕生知己,探春得其指点而大展才干,连北静王、冯紫英等贵族子弟也常邀其论道。贾芸亲眼见证着何宇一步步从寄身绣庄的落魄之人,成长为如今这般风云人物,心中本该满是欣慰与骄傲。事实上,她也确实为何宇感到高兴,每一次听到别人称赞何宇的才华与风骨,她内心深处都会涌起一股与有荣焉的喜悦。

可是,伴随着这份喜悦而来的,是一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隐忧。这隐忧,源于那日益悬殊的身份差距,源于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门第鸿沟。

她仍清晰地记得,何宇初来京城时,衣衫褴褛,饥寒交迫,是她一碗热粥、一件棉衣给了他温暖。那时,他虽然眼神中有种不同于常人的坚毅与智慧,但身份上,他们之间并无太大差别,甚至她这个拥有小小绣庄的“芸姑娘”,在世俗眼中或许还略胜一筹。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商议生意,可以并肩应对地痞的骚扰,可以在昏暗的灯下一起规划未来。那份情谊,是在患难与共、相互扶持中自然生长出来的,纯粹而坚实。

然而如今,何宇是贾政老爷倚重的西席先生,是宝玉、探春等人的师长,是能出入王府、与太妃对谈的座上宾。他谈论的是经世治国之道,交往的是王孙公子、朝廷命官。而她,依旧是那个需要抛头露面经营绣庄的“商贾之女”,尽管这绣庄因何宇的妙方和策略日益兴隆,但在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世道里,商贾终究是末流,是许多清贵人家所不屑的。

这种差距,在日常的细微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如今何宇来绣庄,虽依旧亲切,但更多是匆匆而来,商议完要事便又匆匆离去,或是去贾府授课,或是应某位王爷、公子的邀约。他们再难有像过去那样,在打烊后泡上一壶茶,悠闲地聊些家常琐事、市井趣闻的时光。即便见面,话题也常常围绕着贾府的事务、朝中的动向,或是新的商业计划,那份纯粹的、只关乎彼此的感受交流,似乎被这些“大事”冲淡了许多。

更让贾芸心生波澜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何宇与贾府那些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们,尤其是宝玉和探春,关系日益密切。宝玉对何宇那种近乎崇拜的依赖,探春对何宇那份显而易见的欣赏与默契,都让贾芸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她见过宝玉拉着何宇高谈阔论时眼中闪烁的光彩,也见过探春与何宇商议家务时那种旗鼓相当的智慧碰撞。那是一个她难以完全融入的世界,一个属于诗书簪缨、高谈阔论的圈子。她固然聪慧能干,但在那样的氛围里,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身上带着洗不掉的市井烟火气。

“他如今是云端上的人了……”贾芸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海棠花瓣随风悄然飘落,有一片沾在了她的鬓角,她也浑然未觉。“我虽为他高兴,可……可我们之间,终究是隔得远了。”这份心事,她无人可诉。对母亲?母亲只会劝她现实些,莫要痴心妄想。对何宇?她如何开得了口?难道要她质问:“你是否因身份高了,便瞧不起我了?”她深知何宇并非那样的人,可这世道的规矩和眼光,又岂是个人品性能轻易扭转的?

她不由得想起母亲偶尔的叹息:“芸儿,何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咱们……终究是门第差得太远了些。”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想起近日里,偶有府中势利眼的婆子,言语间对她不如往日恭敬,甚至暗示她能攀上何先生是天大的运气,要懂得分寸。这些细小的刺痛,累积起来,便成了沉甸甸的心事。

尤其是那日,薛姨妈来访,与王夫人说话时,隐约提及宝钗的“金玉良缘”,虽未明说,但那意思,似乎觉得若有何宇这般才俊在宝玉身边影响,或许能促成好事。贾芸当时在一旁伺候茶水,听得心中一阵发凉。她自然知道何宇与宝钗并无瓜葛,但这种将何宇与贾府正经小姐联姻的潜在可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身处境的尴尬。她贾芸,说到底,只是贾府的旁支亲戚,一个需要自力更生的孤女,如何能与那些嫡出的贵族小姐相提并论?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丫鬟绣橘掌了灯来寻她:“姑娘,天晚了,回屋吧,仔细着了凉。”

贾芸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站起身。灯光下,她容颜依旧清丽,但眉宇间却锁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愁。她接过灯,低声道:“这就回去。”

她知道,自己对何宇的情意,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怜悯与互助,悄然生根发芽。这份情,因何宇的日益耀眼而更加深刻,却也因这现实的鸿沟而倍显艰难。她不是那等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骄傲和骨气。她将这份心事深深埋藏,依旧认真地打理绣庄,为何宇的成功默默提供着经济上的支持,表面上一切如常。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孤灯时,那份门第悬殊的隐忧,便会悄然浮现,缠绕心头,让这个原本爽利干练的姑娘,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苦涩滋味。这份复杂的情感,如同暮春的夜雨,悄无声息,却足以濡湿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只能将所有的希冀与不安,都寄托在腰间那枚日渐温润的玉佩上,那是她与何宇之间,最初也是最珍贵的信物,是她在这汹涌的世事中,唯一能紧紧握住的温暖。前方的路该如何走,她心中一片迷茫,唯有坚守本心,静待命运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