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卫守备的任命文书和官印,如同钥匙,为何宇打开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也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了他年轻的肩膀上。黑石峪的血战证明了他的勇猛与战术智慧,而如今,作为独镇一方的守备,考验他的将是更为复杂的战略眼光、治理能力和体系构建的本事。他深知,一次战役的胜利或许能赢得一时的安宁,但唯有建立起一套稳固高效的防御体系,才能真正守护住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
守备府内,原本张魁使用的简朴厅堂如今成了何宇的治所。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硝烟和草药混合的味道,那是刚刚过去的战事留下的印记。何宇并未急于更换府内陈设,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摊在宽大木案上的防区舆图以及几卷他亲手撰写的练兵、筑城纲要上。牛大力、陈敢等一众老部下肃立两侧,他们的职务也相应得到了提升,如今分别是千总、把总,成为了何宇推行新政的左膀右臂。
“诸位,”何宇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沉稳开口,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厅堂内回响,“蒙朝廷信重,委以守备之职。然黑石峪之险,历历在目,北疆局势,波谲云诡。鞑靼虽暂退,后金势日盛。我等绝不能因一胜而懈怠,当以此为基,整军经武,革新防务,铸就真正的铜墙铁壁!”
他手指点向舆图:“首要之事,便是将‘新法练兵’推行至我整个防区!各堡、各哨,均需依黑石峪旧例,汰弱留强,严明纪律,操练鸳鸯阵法与诸般火器、弓弩技艺。牛大力!”
“末将在!”牛大力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由你总责练兵事宜。抽调左哨老兵为骨干,分赴各营担任教习。一月之内,我要看到成效!定期校阅,优者赏,劣者罚,绝不容情!”
“得令!”牛大力摩拳擦掌,他最爱此等实务。
“其二,修筑工事。”何宇的手指沿着舆图上的山川险隘移动,“黑石峪虽险,然孤点难支。我防区内,尚有数处关键隘口、山头,需增筑堡寨、烽燧,使之互为犄角,烽火相望。陈敢!”
“末将在!”陈敢躬身应答。
“你心思缜密,负责勘察地形,督造工事。需选用坚固石材,设计需兼顾防火、防炮、防地道。尤其烽火台,须择高地,确保一旦有警,消息可迅速传递全境!”
“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陈敢深知此事关系全局,郑重领命。
“其三,匠作营需扩大规模,加速利器打造。”何宇看向负责后勤匠作的一名新任管事,“火炮、劲弩、箭矢、铠甲,乃至方才提及的简易‘火药包’,皆需加大制备。银钱物资,我会向上峰力争,尔等需确保匠户待遇,鼓励革新技艺,我要的是源源不断的精良军械!”
“是!守备大人!”管事连忙应下。
命令一道道发出,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何宇并非闭门造车,他结合了戚继光《纪效新书》的精华,融入了现代军事思想中的体系化、标准化理念,更黑石峪的血战经验化为了具体的改进措施。他强调各作战单位之间的配合与通讯,重视后勤保障与军工生产,关注士卒的生活与士气,其视野已远超一般只知冲锋陷阵的武将。
新政推行,绝非一帆风顺。防区内其他堡垒的某些旧派军官,习惯了过去的松散管理,对何宇这套严格到近乎苛刻的新规颇感不适,阳奉阴违者有之,抱怨连连者有之。何宇对此心知肚明,他一面以守备的权威强令推行,一面则亲自前往各堡巡视。
在校场上,他观看新兵操练,亲自示范鸳鸯阵的变化要领,指出不足;在工匠作坊,他与匠人讨论火铳的射程与精度改进,甚至亲手绘制草图;在修筑工地的现场,他查看地基深度、墙体厚度,与役夫同食同劳片刻,体察艰辛。他的年轻曾让人轻视,但他展现出的专业、务实以及对细节的掌控力,逐渐折服了那些心存疑虑的下属。更重要的是,黑石峪的赫赫战功,就是他权威最硬的基石。
短短数月间,整个防区风貌悄然改变。校场上杀声震天,士卒操练愈发纯熟;山岭间,新的烽火台和堡寨拔地而起,与旧有工事连点成线,构成了一道更为立体的防线;匠作营里炉火日夜不熄,打造出的军械质量明显提升。一套更具效率、更适应现代(何宇所带来)战争模式的防御体系,正在北疆边陲逐步成型。何宇站在新修葺的黑石峪隘口高处,望着眼前初具规模的防御网络,心中稍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坚实的第一步已然迈出。未来的风浪或许更大,但他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