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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红楼:忠勇侯 > 第185章 天时地利,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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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天时地利,险象环生

狂风卷着密集的雪片,如同亿万只疯狂的白色飞蛾,扑打着天地间的一切。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混沌,远山、近树、甚至连脚下的大地,都仿佛被这无尽的暴风雪吞噬、融化。风声是这片死亡世界唯一的主宰,它时而尖啸,如同冤魂索命;时而怒吼,仿佛巨兽咆哮,掩盖了世间所有其他的声响。温度低得骇人,寒气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血液,凝固灵魂。

何宇率领的“敢死营”,便是在这天地之威最为酷烈的时刻,如同一条坚韧的细线,挣扎在萨尔浒地区边缘的崇山峻岭之中。翻越老漠头所指的那道山梁,比预想中艰难百倍。山脊线上,风力更是恐怖,几乎能将人连马掀翻。积雪深可及腰,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战马喷着沉重的响鼻,口鼻周围结满了冰坨,奋力在雪中刨动,才能艰难挪动。士卒们不得不轮流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开路,为马匹减轻负担。

“跟紧!一个都不能掉队!”何宇的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断断续续,他走在队伍最前列,与向导老漠头几乎肩并肩,用自己的身体为后方标示出路径。积雪灌满了他的靴子,冰冷刺骨,双腿早已麻木,只是凭着意志在机械地移动。他不断回头,透过弥漫的风雪,努力清点着身后模糊的身影。白色罩袍在这极端环境下,反而成了双刃剑,虽能迷惑可能的远处之敌,却也使得队伍内部相互辨认和照应变得困难。

老漠头整个人几乎蜷缩在马背上,像一块与马鞍冻结在一起的顽石。他凭借着对地形地貌几乎本能的记忆,以及观察雪堆积的形态、岩石的走向、乃至风中夹杂的微弱气息,来艰难地校正着方向。他时不时抬起冻得红肿的手,指向某个看似毫无特征的风雪漩涡,嘶哑地喊:“那边!有个背风的坳口……能歇歇脚……”

没有人怀疑他。此刻,这老猎户就是整支队伍的眼睛和指路明灯。

然而,天威难测。就在队伍沿着一段相对平缓的山坡向下移动时,意外发生了。前方探路的斥候小队突然发出急促的、代表危险的鸟鸣信号(一种约定的暗号)!

何宇心头一紧,立刻打出全军停止、就地隐蔽的手势。队伍瞬间凝固,所有人牵马卧倒,隐没在雪坡的褶皱中。何宇匍匐前进,来到斥候身边。

“将军,看下面!”斥候队长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向山坡下方。

透过狂舞的雪幕,何宇眯起眼睛,努力望去。只见下方不远处,依稀是一条被封冻的河谷,而就在河谷对岸,竟然隐约出现了几点微弱摇曳的火光!火光旁,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和简易营帐的轮廓!

是后金的哨卡!而且看样子,是为了躲避这场暴风雪,临时在河谷背风处设立的营地!

“妈的!这鬼天气,他们居然还设了卡子!”斥候队长低声咒骂。

何宇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哨卡的位置,完全出乎意料,显然是为了应对恶劣天气的临时措施,可能连老漠头的情报中都未曾提及。它恰好堵在了他们预定路线的前方。绕过去?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和密林,在如此暴风雪中根本不可能通行。强行冲过去?且不说会立刻暴露行踪,惊动整个地区的敌军,单是这河谷开阔地,就足以让这支疲惫之师成为活靶子。

怎么办?停滞不前?在这毫无遮蔽的山坡上,时间稍长,人马都会冻僵!后退?更无可能!

就在何宇脑中飞速权衡,几乎要下令冒险寻找其他路径时,老漠头却艰难地爬了过来,凑到他耳边,用尽力气喊道:“将军……等等……看那火!”

何宇再次凝神望去。只见那几处篝火,火苗飘忽不定,显然在风中挣扎。而围在火堆旁的那些人影,动作迟缓,不断跺脚搓手,似乎也冻得够呛。他们设立的简易鹿砦和警戒范围,在暴风雪中显得形同虚设。

“他们……比咱们还惨!”老漠头喘着粗气,“这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耳朵也冻木了!咱们……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溜过去?”何宇一怔,看着下方不过百余步的距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信我!”老漠头眼中闪过一丝老猎人的狡黠和自信,“这雪……这风……是麻烦,也是祖宗保佑!跟着我,牵好马,别出声!”

没有更好的选择。何宇一咬牙,将命令悄声传递下去:全体准备,牵马步行,绝对静默,跟随前方,踏准脚印!

在老漠头的带领下,队伍不再是直线下山,而是沿着一条极其刁钻的“之”字形路线,借助山坡上每一处微小的凸起和凹陷作为掩护,缓缓向下移动。风雪声完美地掩盖了马蹄裹布踏雪的微弱声响,而漫天飞舞的雪花,则成了最天然的烟雾弹。

何宇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甚至可以模糊地看到对面哨卡敌军士兵蜷缩的身影,看到他们偶尔抬头望天、咒骂天气的动作。最近的时候,双方距离可能不到五十步!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对面篝火传来的、微弱的燃烧木头的气味。

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牵马的手心满是冷汗。战马似乎也通人性,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异常安静地跟着前行。

奇迹般地,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如同幽灵般,借着风雪的帷幕,缓缓滑过了后金哨卡的正面视野,融入了河谷另一侧的黑暗与风雪之中。直到走出很远,彻底远离了那几点微弱的火光,何宇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过去了……”牛大力凑过来,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

何宇重重拍了拍老漠头几乎冻僵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这老猎户,再次救了所有人的命。

然而,险情并未结束。刚刚渡过“眼皮底下溜过”的惊魂,新的危机接踵而至。暴风雪彻底改变了地貌,熟悉的沟壑被填平,路径被掩盖。老漠头依靠记忆和本能指引的方向,在一处岔路口出现了犹豫。

“不对……按理说,该有片白桦林……怎么变成雪坡了?”老漠头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焦虑的神色。

队伍被迫停了下来。风雪更大了,能见度几乎降为零。四周是彻底的白茫茫一片,失去了所有参照物,仿佛置身于恐怖的白色迷宫。刺骨的寒冷如同无数细针,疯狂地扎刺着每个人早已疲惫不堪的躯体。饥饿感也开始猛烈地袭来,干粮在严寒中硬如铁石,难以下咽,只能就着雪勉强吞咽,带来的热量微乎其微。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不安的情绪开始在一些士卒眼中蔓延。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迷路,意味着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何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试图透过风雪观察星象,但天空只有翻滚的雪幕。他掏出贴身珍藏的、用油布包裹的简易罗盘,但指针在剧烈的风雪和可能存在的矿脉影响下,晃动不已,难以精确定位。

“不能慌!”何宇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如同被刀割般疼痛。他召集了几名队长和老漠头。

“老漠头,凭你的感觉,哪个方向更可能是我们来时判断的西南?”何宇沉声问。

老漠头皱着眉头,抓起一把雪,感受着风吹过的痕迹,又仔细观察着雪地上极其微妙的纹理,半晌,指着一个方向:“这边……风势稍弱,雪堆积的形态……像是顺着山坳走……”

何宇又看向其他几名有经验的夜不收出身的队长。几人意见不一,有的认为该向左,有的认为该原地等待雪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意味着体力的消耗和危险的增加。

最终,何宇做出了决断:“信老漠头的!向这个方向,再走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仍找不到正确路径或标志物,我们再想他法!现在,把所有多余的辎重,除了武器、火药、箭矢和五天口粮,全部丢弃!轻装前进!”

这是壮士断腕的决定。丢弃备用皮袄、部分帐篷、甚至一些沉重的工具,意味着后续的日子将更加难熬。但为了活下去,找到目标,必须最大限度减轻负担。

命令被执行下去。队伍再次蠕动起来,朝着老漠头判断的方向,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赌博。

也许是上天终于眷顾了这支饱经磨难的队伍,也许是老漠头惊人的野外生存能力再次发挥了作用。在顶风冒雪、艰难行进了大半个时辰后,风雪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丝。而就在前方,一片被积雪覆盖、但依旧能看出大致轮廓的、黑压压的森林出现在视野边缘!

“是……是黑松林!”老漠头激动得声音变了调,“没错!就是这里!穿过这片林子,再往前不到二十里,就是目标所在的山谷了!”

绝处逢生的喜悦,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几乎冻僵的心脏。希望,就在前方!

队伍加快速度,一头扎进了黑松林。林木有效地阻挡了部分风雪,环境稍微好转。但新的问题立刻出现——林中的积雪更深,而且布满了被雪掩盖的倒木、坑洼,行进速度反而更慢。更糟糕的是,干粮危机彻底爆发。

由于之前的迷路和延误,原定十日的口粮消耗速度远超预期。加上部分干粮在风雪中受潮变质,无法食用。清点之后,发现全营的粮食,即便按最低配给,也仅够维持三天了。

饥饿和严寒,成了比敌军更可怕的敌人。士卒们脸色青紫,眼窝深陷,走路都在打晃。战马也瘦骨嶙峋,不时有体力不支者哀鸣着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傍晚时分,队伍在黑松林深处一处相对背风的地方停了下来,进行最后一次长时间的休整。何宇下令,杀掉两匹已经奄奄一息的驮马。

这无疑是个痛苦的决定。战马是战友,是重要的脚力。但此刻,它们也是活下去的希望。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默的行动。马肉被迅速分割,虽然冰冷血腥,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热量和蛋白质。每个人分到不大的一块,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如同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滚烫的马血也被收集起来,分给那些冻伤最严重、体力最不支的士卒。

何宇和所有军官一样,只分到了普通士卒份量的一半。他嚼着粗糙坚韧的马肉,目光扫过围坐在篝火(在林木掩护下,冒险点燃的小堆篝火,严格限制)旁的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面孔。他们蜷缩着,相互依偎取暖,脸上混杂着疲惫、饥饿,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的麻木和坚忍。

“兄弟们,”何宇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迷过路,断过粮,差点冻死,也差点被敌人发现……但我们挺过来了!目标,就在二十里外!这最后一段路,可能是最难的,但也一定是最后的艰难!”

他顿了顿,目光如寒星般扫过众人:“吃饱这点马肉,攒足力气!明天天黑前,我们必须抵达潜伏地点!然后,让那些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鞑子们知道,什么叫天降神兵!什么叫血债血偿!”

没有激昂的回应,只有一双双在火光映照下,重新燃起灼热光芒的眼睛。那光芒里,是对生的渴望,对功业的追求,更是对带领他们走到这里的将军的无条件信任,以及一种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决死之气。

休整过后,队伍再次启程。穿出黑松林,前方的山谷轮廓在渐歇的风雪中已然在望。最后的二十里路,仿佛无比漫长,又仿佛近在咫尺。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向着最终的猎场,沉默而坚定地前进。

天时之恶,地利之险,皆未能摧垮这支钢铁队伍。如今,箭已上弦,刀已出鞘,只待那最后一刻的雷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