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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红楼:忠勇侯 > 第187章 玉碎之志,战前明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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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玉碎之志,战前明誓

残阳如血,挣扎着将最后一丝微弱而冰冷的光线投进这条死寂的支谷,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积雪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旋即迅速被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的浓重暮色吞噬。谷外的风似乎又变得急躁起来,卷着新落的雪沫,发出呜呜的尖啸,穿过狭窄的谷口,刮在人的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温度在急剧下降,呵气成冰,连岩石仿佛都要被冻裂。

敢死营的将士们,经过白天的潜伏和休整,体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复。那点分到每人手里、不足拳头大小的冰冷马肉,以及砸开冰层融化的雪水,虽然远远不足以填饱肚子、驱散寒意,但至少让他们近乎枯竭的身体重新积蓄起了一点行动的能量。此刻,他们大多已经醒来,或者根本未曾深睡,正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谷中听不到任何喧哗,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金属与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沉重的呼吸声。士卒们最后一次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弓弦是否绷紧,箭囊里的箭矢是否摆放顺滑,腰刀是否出鞘顺畅,铁锏、长枪的握柄是否缠得牢固。负责纵火的士兵,则小心地将火油罐、火药包从贴身的保暖处取出,检查密封是否完好,然后重新紧紧地绑缚在身上最方便取用的位置。火折子被更小心地保护起来,这是点燃希望亦是引爆死亡的关键。

每一张脸上都看不到恐惧,也看不到亢奋,只有一种近乎岩石般的沉静,以及眼底深处燃烧着的、幽暗而决绝的火苗。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交谈,只是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偶尔帮身边的同伴紧一紧甲胄的束带,或者拍打一下对方肩头的积雪。这是一种超越了语言的默契,是无数次并肩血战后形成的、可以将后背完全托付的信任。

何宇站在那块可以望见敌营的岩石上,任由凛冽的寒风吹拂着他满是冻疮的脸颊。他极目远眺,后金大营的方向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渐浓的夜色和飘飞的雪花中,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营盘更显安静,似乎连巡逻队的影子都稀疏了许多。这反常的寂静,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时候差不多了。”何宇心中默念。他抬头望天,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到头顶,看不到一颗星辰。风越来越急,雪也似乎有加大的趋势。这正是他等待的时机——一个风雪交加、能最大限度地掩盖行踪和声响的子夜!

他深吸一口寒气,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谷地中央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牛大力、老漠头、张三娃以及其他各队队长,已经无声地聚集在那里,如同等待头狼号令的狼群。

何宇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然后转向那些在暮色中默默集结列队的士卒。尽管光线昏暗,但他能感受到那近五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着信任、决绝,以及一种将自身命运完全交托的沉重。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地走到队伍最前方,从队首开始,缓慢地行走,目光逐一掠过每一个士卒的脸。他看到有人脸上稚气未脱,却已伤痕累累;有人鬓角染霜,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有人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却将刀柄握得死紧;有人因为寒冷和饥饿,身体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但站姿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走过牛大力身边,这个巨汉像一尊铁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悍勇。他走过老漠头身边,老猎户佝偂着背,眼神却如同最老练的猎人,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他走过张三娃身边,这个年轻的斥候队长,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机敏。

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用自己的目光,与每一名即将随他赴死的将士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这缓慢而沉重的巡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一种悲壮而肃杀的气氛,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凝聚,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终于,何宇在队伍正前方站定。他转过身,面向全体将士。谷中寂静得只剩下风雪的嘶吼,以及火把(为了照明和最后检查装备,点燃了几支,严格控制光线)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弟兄们!”何宇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因为连日的疲惫和寒冷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从边城出来,是五百零三个兄弟。”何宇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一路顶风冒雪,闯过鬼门关,到了这里,还剩四百七十三个。”

简单的数字,却蕴含着无尽的残酷。所有人都明白,那没能到达这里的三十个兄弟,已经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雪原上。

“我们忍饥挨饿,我们冻掉了手指脚趾,我们像野狗一样在雪地里爬……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何宇的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不是来送死!更不是来逞英雄!”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在我们身后,有我们的父母妻儿,有我们的田土家园!是因为鞑子的铁蹄,一次次踏破我们的边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浑河岸边,多少袍泽的血还没流干?多少百姓的冤魂还在哭嚎?!”

何宇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愤,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努尔哈赤!那个老枭!他就是这一切祸乱的源头!只要他活着,北疆就永无宁日!我们的子孙后代,就永远要活在鞑子的刀锋之下!”

“现在!”何宇的手臂猛地抬起,直指数里外那片灯火闪烁的敌营,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属般的铿锵,“那个老枭,就在那里!就在我们眼前!他以为躲在这所谓的安全后方,就能高枕无忧?他以为靠着人多势众,就能永远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他错了!”何宇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窄的山谷中回荡,震得雪花都似乎为之一滞,“我们今天,就要告诉他,告诉所有鞑子!大明男儿的血性,还没凉!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剧烈的情绪宣泄之后,何宇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却更加冰冷,更加现实,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坦诚。

“但是,弟兄们,我也要明白地告诉你们。”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任何回避,“我们面前,是数万装备精良、凶悍善战的鞑子主力。我们只有四百七十三人,人困马乏,粮草将尽。”

“今夜这一去,就是直捣黄龙,也是闯龙潭虎穴!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雪地上,“我们可能会被包围,可能会被射成刺猬,可能会被战马踏成肉泥,可能会在乱军之中找不到方向,最终力竭而死……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甚至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没有丝毫的粉饰,将最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剖开在所有人面前。队伍中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骚动,但迅速归于更深的沉寂。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更加粗重,眼神却愈发锐利。

“怕不怕?”何宇突然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直击灵魂。

没有人回答。但那一双双在黑暗中灼灼发光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答案。

何宇缓缓拔出腰间的铁锏,冰冷的锏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我也怕。”他平静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没有人不怕死。但怕,有用吗?”

“我们退不了!后面是绝路,是等着看我们笑话的敌人,是继续被蹂躏的家乡父老!我们唯有前进!用我们手中的刀,用我们胸中的血,杀出一条生路,为北疆,杀出一个太平!”

他的声音再次激昂起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却又真诚无比的力量: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是看着袍泽倒下无处申冤的火!是听着百姓哭嚎无能为力的火!是忍受屈辱太久终于爆发的火!今夜,就是我们把这股火,彻底烧起来的时候!”

“我们要把这股火,烧进鞑子的大营!烧了他们的粮草!烧了他们的帐篷!更要烧了努尔哈赤那颗狼子野心!”

何宇将铁锏高高举起,声音如同霹雳,炸响在风雪之夜:“我不要你们想着必死!我要你们想着必胜!想着砍下努尔哈赤的脑袋,回去光宗耀祖!想着用我们的命,换北疆十年、二十年的太平!让我们的儿子、孙子,不用再像我们一样,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过日子!这,值不值?!”

“值!”近五百人压抑已久的怒吼,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从胸膛深处迸发出来,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竟暂时压过了风雪的呼啸!这声怒吼中,包含了太多的悲愤、决绝和渴望!

“好!”何宇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决绝的光芒,“既然值,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跟着我,握紧你们的刀!记住你们的任务!纵火队,我要你们把天烧红!突击队,跟着我,直插心脏!所有人,记住突围的方向和信号!”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凝重,如同在进行最后的仪式:

“我,何宇,在此对天,对地,对死去的兄弟,也对你们每一个人起誓!今夜,我必冲锋在前!若退后半步,任何人皆可斩我!若我战死,牛大力接替指挥!牛大力战死,张三娃接替!直至全部战死,绝不后退!”

“你们的身后名,你们的家小,只要我何宇还有一口气在,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若有食言,天诛地灭!”

这已不是动员,而是托付,是承诺,是将军与士兵之间最沉重的契约。

“现在,”何宇的目光最后扫过全场,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果决,“检查最后一遍装备,系紧马蹄布,含好枚!子时一到,听我号令出发!”

没有更多的言语。将士们沉默地执行着最后的指令。他们互相帮助,将最后一块布条缠在腰上,将衔枚放入口中(一种小木棍,用以防止出声),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万无一失。一种悲壮而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山谷,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何宇抬头,望着漆黑如墨、风雪更急的天空,心中一片冰澈。

时辰已到,玉碎之时,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