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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红楼:忠勇侯 > 第221章 圣意难测,明升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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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圣意难测,明升暗降

腊月二十八,年关的脚步愈发急促。京城上空弥漫着爆竹硝烟和各家各户准备年食的混合香气,街面上采买年货的人流摩肩接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处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热闹。然而,这股几乎要冲破云霄的喜庆气氛,到了忠勇伯府门前那条清净的胡同口,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衰减,最终只在府邸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留下几分徒劳的徘徊。

自何宇上表请辞,并下令闭门谢客以来,伯府便彻底沉寂下来。门前冷落车马稀,昔日里排队等候递帖子、盼着能见伯爷一面的各色人等早已散去,连那些惯会看风向的下人仆役,路过时也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不敢高声,唯恐惊扰了府内“静养”的伯爷,更怕沾染上什么晦气。只有门檐下两盏新换的、写着“忠勇伯府”大字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算是这冷清门面上唯一一点鲜活的色彩。

府内,更是刻意营造着一种近乎压抑的宁静。丫鬟小厮们行走做事都轻手轻脚,连交谈也压低了嗓音。庭院中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堆在树下,假山石上覆盖着厚厚的白毡,松柏苍翠,却静默无声,一切都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萧索。

何宇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直裰,外面随意罩了件玄色哆罗呢的狐皮褂子,正坐在书房临窗的暖炕上,手里捧着一卷《孙子兵法》,却似乎并未看进去多少,目光偶尔投向窗外那株积玉堆银的老梅,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炕桌上的博山炉里,一缕淡淡的苏合香袅袅升起,给这清冷的冬日书房增添了几分暖意和宁谧。

贾芸坐在他对面,面前的小炕几上摆着些锦线、碎布和一件快要完工的婴儿小袄,针线篮里还有几块柔软的细棉布。她手指灵巧地飞针走线,偶尔抬眼看看丈夫,见他神情安然,心下也稍定。自那道辞表递上去,已有三日,宫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无温旨抚慰,也无斥责申饬,这种悬而不决的沉默,反而最是磨人。

“爷,喝口参茶,暖暖身子。”贾芸将手边一盏一直用暖窠温着的参茶推到何宇面前。

何宇放下书卷,接过茶盏,揭开盖子,一股带着参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他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喉,带来一丝熨帖。他看向贾芸手中那件明显是给初生婴儿准备的小袄,针脚细密,绣着简单的如意云纹,颜色是温和的湖蓝色,不分男女皆可穿用,不由微微一笑:“芸儿的手艺是越发好了。只是,这是给谁家准备的?这般用心。”

贾芸脸上微现红晕,低声道:“前儿琏二嫂子来看我,说起她娘家一个表妹快要生产了,我想着总是一份心意,便顺手做一件。再者……”她声音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咱们……迟早也用得着。”

何宇闻言,心中一动,伸手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芸儿有心了。放心,都会有的。”他明白贾芸的心思,成婚以来聚少离多,她又是新妇,子嗣之事自是牵挂。如今他看似闲居,若能趁此机会,得个一儿半女,亦是美事。这番体贴,让他心中暖融融的。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长史周文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伯爷,夫人,宫里有旨意到了!是戴公公亲自前来宣旨,仪仗已到府门外!”

来了!

何宇与贾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终于来了”的释然,以及一丝难以完全避免的紧张。戴权亲自来宣旨,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若只是寻常驳回辞呈或简单准奏,大可派个司礼监随堂太监前来。劳动这位内相亲自出马,足见这道圣旨的分量非同小可。

“更衣,开中门,设香案,准备接旨!”何宇迅速起身,声音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片刻之后,忠勇伯府中门洞开,府内主要仆役皆按品级穿戴整齐,于前院肃立。香案早已设好,香烟缭绕。何宇换了正式的伯爵朝服,虽因“伤病”未系玉带,只着常服袍褂,但神色庄重。贾芸亦按品妆扮,身着诰命礼服,站在何宇身侧稍后的位置。

只见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身着大红蟒衣,外罩玄色斗篷,在一群青衣小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而入。他面容清癯,脸上带着宫中大珰特有的、看似谦和实则疏离的笑容,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绫缎的圣旨。

“忠勇伯何宇接旨——”戴权站定,拉长了尖细的嗓音。

“臣何宇,恭请圣安!”何宇撩袍跪倒,身后贾芸及满府仆役尽皆跪伏于地。

“朕安。”戴权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圣旨前半部分,皆是褒奖之词,盛赞何宇“忠勇性成,韬略优长”,“北疆浴血,力斩枭酋”,“功在社稷,勋着旗常”,文辞华丽,极尽誉美。然而,听到这铺天盖地的赞扬,跪在下方的何宇心中却愈发沉静,他知道,重点在后面。

果然,褒奖之后,圣旨语气微微一转:“……览卿所奏,以伤病未愈,恳辞军职,情词恳切,朕心恻然。将军为国负伤,朕岂能不予体恤?兹允卿所请,免去尔北疆经略、总兵官等一应军职,准予安心调理,俟痊愈之日,另加简任。”

核心意思出来了:准辞!北疆的实权,皇帝收回了。

何宇俯首道:“臣,谢陛下隆恩!”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但圣旨并未结束。戴权继续念道:“……然卿功在国家,不可不酬。着加封尔妻贾氏为三品淑人,赐诰命,以示朕眷念功臣、优抚眷属之意。钦此!”

加封贾芸为三品淑人,赐诰命!

这就是所谓的“明升暗降”了。夺了何宇的实权,却给他的妻子加封诰命,这既是皇帝显示恩宠、安抚功臣的手段,也是一种高明的政治平衡术。一方面,让何宇面子上好看,显得皇帝并未因他辞官而冷落;另一方面,给一个妇人荣誉,对朝局实则无碍,既彰显了皇恩浩荡,又彻底解除了何宇的兵权威胁。而且,由戴权亲自来宣这份旨意,更是加重了其分量,暗示着皇帝乃至宫内对此事的重视和某种“定调”。

“臣(臣妇)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何宇与贾芸再次叩首。

宣旨完毕,戴权脸上那模式化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上前一步,虚扶何宇:“伯爷,快快请起。陛下对伯爷,那可是挂念得紧哪。听说伯爷旧伤复发,陛下在宫里都念叨了好几回,特意让咱家来看看,伯爷身子可好些了?”这话看似关心,实则也是替皇帝问的,带有查验何宇“病情”真伪的意味。

何宇就着戴权的手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感激和倦容,微微咳嗽了一声,才道:“有劳陛下挂心,有劳戴公公辛苦跑这一趟。何宇感激不尽。只是这伤病……唉,乃是阵仗上留下的根子,每逢天气骤变,便酸痛难忍,御医也说了,非静心调养数年,恐难根治。实在是……有负圣恩。”他言语恳切,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与无奈。

戴权仔细打量了一下何宇的脸色,见他确实比前些时日清瘦了些,眉宇间也带着倦意,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叹道:“伯爷为国受伤,陛下是知道的。如今既准了伯爷休养,伯爷便安心将养便是。这京城里,有什么需要的,或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来打扰,伯爷只管遣人给咱家递个话儿。”这话,便带了几分结盟与维护的意味了,暗示会帮忙挡住一些明枪暗箭。

“戴公公高义,何宇铭记在心。”何宇拱手道谢,随即对周文正使了个眼色。周文正会意,立刻将一个早已备好的、分量颇重的锦囊塞到陪同戴权前来的一个小太监手中,那是给宣旨队伍的“茶钱”,而给戴权本人的那份厚礼,自然另有安排。

戴权假意推辞一番,便笑着收下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叮嘱何宇好生养病,便带着仪仗回宫复命去了。

送走戴权,关上府门,前院肃立的下人们也都各怀心思地散去。何宇和贾芸回到了书房。

卸下一身繁重的礼服,贾芸抚摸着那卷代表着三品淑人身份的诰命敕书,锦缎冰凉,上面的织金文字在灯下闪着光。她心情复杂,看向何宇:“爷,这……”

何宇接过那卷诰书,看了看,随手放在书案上,神色平静:“芸儿,这是你应得的。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他拉着贾芸的手坐下,“至于这‘明升暗降’……早在意料之中。皇上这是用诰命封住了天下人的嘴,也安了我的心。如此一来,忠顺王他们若再想拿‘恋栈权位’来做文章,便站不住脚了。而我也正好借此机会,真正退下来。”

贾芸聪慧,一点即透,轻声道:“妾身明白。只是,爷的抱负……”

“抱负,不急在一时。”何宇目光深邃,“蛰伏,是为了更好地腾跃。如今没了军务缠身,我反倒有更多时间来做些以前想做而没机会做的事。读书、思考、结交该结交的人,看清这朝堂、这天下的脉络。芸儿,咱们的战场,从今天起,换地方了。”

贾芸看着丈夫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并非失意颓唐,而是一种更沉静、更内敛的自信与锋芒。她心中一定,用力点头:“爷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这伯府,就是咱们的新战场。”

何宇微微一笑,揽住妻子的肩膀,望向窗外。府内依旧冷清,但一种新的、内蕴生机的力量,正在这看似被权力边缘化的忠勇伯府中,悄然滋生。

圣意已明,棋局已定。他以军权换来了暂时的平静和妻子的荣誉,也换来了一个可以从容布局的宝贵时机。接下来的“韬光养晦”,将不再是消极的等待,而是积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