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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重生之建文大帝 > 第133章 帝心默察,猛虎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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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帝心默察,猛虎可用

暮色如墨,缓缓浸染了金陵城的飞檐斗拱,也为庄严肃穆的紫禁城披上了一层沉郁的外衣。乾清宫内,早已点燃了儿臂粗细的极品宫烛,跳跃的火焰将偌大的殿宇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深处的、无形的凝重。烛光摇曳,光影交错,映在御案后端坐的年轻帝王——朱允炆的面庞上。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挺直的鼻梁两侧投下小片深邃的阴影,使得那张本应充满朝气、此刻却已刻上沉毅与忧思的脸庞,更添了几分难以揣度的威严。

他手中,正凝神翻阅着一份墨迹犹新的密报。奏报的封皮上,没有任何花哨的标记,只有皇城司专用的、冷峻的暗纹和指挥使宋忠的亲笔火漆押印。纸张似乎还带着凤阳特有的、潮湿而压抑的气息,仿佛能透过指尖,直接传递到朱允炆的心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高墙之内,令人窒息的绝望与不甘。

密报的内容极尽详实,宋忠用他惯有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笔触,冷静地勾勒出凤阳高墙内那个特殊囚徒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罪人朱高煦,近日行径愈发狂躁。每日清晨及黄昏,必于囚院中负石奔走,石重逾百斤,往复不休,直至汗出如浆,力竭扑倒在地,方肯停歇。口称此举乃为‘磨砺筋骨,以待天时’。前日,因看守送饭迟误半刻,竟勃然大怒,徒手将院中一棵碗口粗细的枣树生生折断,厉声斥骂,声震庭院,戾气骇人……”

“……然,观其体魄,确因这自虐般的磨炼而愈发强健魁梧,肌肉虬结,目光开阖间锐利如塞外鹰隼,虽身处囹圄,然隐有困兽蛰伏,待机噬人之凶态。臣恐其久静思动,戾气积郁过甚,恐生不测之变……”

奏报的末尾,是宋忠一贯谨慎,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的请示笔触:“陛下,此子天性桀骜,暴戾难驯,戾气经年未消,反有愈演愈烈之势。凤阳高墙虽固若金汤,然臣忧其心若脱缰野马,恐非土木可囚。为杜绝对朝廷、对陛下之万一隐患,是否需……施以‘格外关照’,以绝后患?伏乞陛下圣心独断。”

“格外关照”四个字,墨迹似乎比别处更浓,笔锋在收尾处有一个微不可察的顿挫,透出一股森然的、不加掩饰的杀意。这并非建议,而是一种基于职责和惯常思维的最“稳妥”的选项。

朱允炆的指尖在“格外关照”四字上轻轻摩挲了片刻,然后缓缓将密报合上,放置在紫檀木御案的中央。他并未立刻提笔批示,也没有召见任何大臣商议。修长的手指关节在光滑冰凉的案面上,无意识地、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这除了烛花偶尔爆裂便再无他声的寂静殿宇内,清晰地回荡,每一声都仿佛敲在旁听者紧绷的心弦上。

他的目光抬起,越过了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又似乎要穿透这金陵城璀璨的灯火、厚重的宫墙,一直望向北方,清晰地看到凤阳那座孤寂的皇陵,看到皇陵旁那堵令人绝望的高墙,以及高墙内那双燃烧着不甘、愤怒、以及或许连其本人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对广阔天地和血腥战场无比渴望的眼睛。

良久,他才低沉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宋爱卿……有心了。观察入微,思虑周详。”

侍立在一旁,如同殿内一座会呼吸的雕塑般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钺,闻听此言,低垂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侍奉这位年轻帝王日久,深知其性情。此刻这般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绝非是针对宋忠那隐含杀机的建议,而是针对密报中所描述的、那个囚徒的“状态”。这种反常的平静,比往日的雷霆震怒或忧心忡忡,更让王钺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压力,他几乎将呼吸都屏住,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收敛起来,生怕惊扰了帝王的思绪。

“都退下。”朱允炆忽然吩咐道,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仪,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殿内侍奉的宫女、内监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脚步轻捷如猫,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厚重的殿门被最后离开的小心翼翼地合上,发出“咯噔”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一时间,偌大的乾清宫暖阁内,只剩下君臣二人。烛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拉得长长短短,摇曳不定。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近乎粘稠的沉默。

朱允炆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向了如同老僧入定般的王钺。他将案上的那份密报,用指尖轻轻推至案几边缘,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似在探讨一个有趣的问题,又似深沉的自语:“王钺,你跟朕的日子不短了。依你之见,朕的这位二堂弟……高阳郡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王钺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知道,真正考验的时刻到了。皇帝此问,绝非随口闲聊,而是关乎对一个人的最终定性,甚至可能关乎其生死,乃至影响朝局。他腰弯得更低,几乎成了九十度,脑中飞速旋转,斟酌着每一个字句,力求在保持忠诚的前提下,说出最稳妥、最不得罪人的话:

“回……回皇爷的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高阳郡王……勇武过人,膂力超群,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当年在北平,便有‘小霸王’之称。只是……只是性情未免过于急躁刚烈,缺乏……嗯……缺乏几分韬光养晦的智慧。如今……如今既然已被圈禁于凤阳,有皇爷的仁德浩荡,留其性命,已是天恩浩荡。想来……想来在那高墙之内,纵有万般不甘,也终究是……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他最终选择了“翻不起风浪”这个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了无限庆幸和定论的说法。

“翻不起风浪?”朱允炆轻轻重复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似笑非笑,“是啊,猛虎被囚于铁笼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自己曾经撕裂猎物的锋利爪牙,因为无处施展而逐渐钝化、锈蚀;感受着胸腔里那颗渴望咆哮、渴望驰骋山林的雄心,在方寸之地的压抑下,一点点被消磨,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这样的猛虎,除了皮毛逐渐失去光泽,血肉慢慢腐朽,等待最终成为一堆枯骨,还能有什么作为?”他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剖析。

他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光滑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踱步到殿中那幅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巨幅《大明混一图》前,目光锐利地掠过北方的广袤疆域——那里有蜿蜒的长城,有广袤的草原,有尚未完全臣服的部落,更有他心头那根最大的刺——北平。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力度:“可是,王钺啊,你想过没有?一头注定要在铁笼中无声无息地腐朽、最终化为一堆枯骨的猛虎,与一堆真正的枯骨,又有何区别?于朕的大明江山,于朕的宏图霸业,它……有何用处?”

王钺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皇帝思维的边缘,但那边缘之外,是令他眩晕的深渊。他不敢接话,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朱允炆猛地转过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燃起两簇幽深而炽热的火焰,那火焰名为野心,名为算计,也名为一种敢于火中取栗的帝王胆魄:“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倘若……倘若朕亲手,撬开这铁笼的一角!”他的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极具象征性的、缓慢而有力的“开启”动作。

“然后,”他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坚固的枷锁,牢牢控住其颈项,让他明白谁才是主宰;以浸过盐水的长鞭,时刻驯服其野性,让他记住疼痛和服从;再以……以帝国敌人那鲜活的血肉作为诱饵,引导他那积压已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饥渴与力量……”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王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老人的心坎上:“你说,到了那时,这头被磨砺得更加锋利、却终于明了攻击方向的猛虎,是否比那些在朝堂上只会咩咩叫唤、在战场上却腿软筋酥的温顺绵羊,更适合……更适合去为朕撕咬那些不臣的豺狼,去为大明开拓朕想要的无边疆土?”

他顿了一顿,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王钺耳边炸响:“猛虎囚于笼中,爪牙虽利,终将腐朽,于国无益,于朕无用。然——若能驯其野性,导其锋芒,枷锁与长鞭在手,或可……为国之前驱,为朕之利刃!”

王钺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皇帝这哪里是要采纳宋忠的建言“格外关照”置于死地!这分明是……分明是起了惊世骇俗的起用之心!要将那头公认的、桀骜不驯、与皇帝有着囚父之仇、且自身也曾图谋不轨的猛兽,放出笼子!此念何其大胆!何其疯狂!又何其……凶险!这简直是玩火!不,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想劝谏“养虎为患,终被反噬”,想提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用历史上无数纵虎归山最终自食其果的典故来警醒陛下。然而,当他抬起头,触及皇帝那双深邃如渊、却又燃烧着坚定意志和骇人胆魄的目光时,所有已到嘴边的谏言,都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帝王威压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窒息。他深知,陛下此言,绝非一时兴起的妄念,而是经过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一个极其危险,却也可能收益巨大的战略抉择。这背后,是帝王对自身掌控力的绝对自信,也是对未来局势的深远布局。

最终,王钺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充满了敬畏与惶恐:“陛下……陛下圣虑深远,洞烛万里,奴婢……奴婢愚钝如豕,目光短浅,实……实不敢妄测天心于万一。”

朱允炆看着老太监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确实惊世骇俗,也不点破,只是那嘴角难以捉摸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些。他重新坐回御座,姿态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伸出右手,用食指的指尖,轻轻拂过密报上“朱高煦”三个浓墨写就的字,眼神锐利得如同最锋利的刀锋,仿佛能透过纸张,直接看穿那个远在凤阳的囚徒的灵魂。

沉吟片刻,他最终下达了命令,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口谕给宋忠。”

王钺立刻竖起耳朵,全身紧绷。

“凤阳之事,一切照旧。”朱允炆的语气平淡无波,“看管需严,不得有丝毫懈怠,但亦不必……‘格外关照’。只需确保其人在墙内,活着,即可。其余诸事,朕,自有分寸。”

“一切照旧”,“不必格外”,“自有分寸”。这几个词,轻飘飘的,却彻底推翻了宋忠那隐含杀机的建议,为朱高煦留下了一片充满不确定性的、危险却又暗藏生机的灰色地带。

王钺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奴婢……谨遵旨意。”

他缓缓退出乾清宫,动作甚至有些僵硬。当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和烛火光芒,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王钺才猛地发现,自己后背的官袍内衫,早已被涔涔冷汗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回头望了一眼那在夜色中依旧灯火通明、如同蛰伏巨兽的乾清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翻腾、撞击:

这大明的天,这看似平静的朝局,恐怕很快就要因为陛下这石破天惊的意志,再次掀起难以预料的惊涛骇浪了。而那把即将被陛下从锈蚀的囚笼中取出,准备亲手擦拭、打磨、并握在手中的、名为“朱高煦”的双刃利剑,一旦出鞘,那凛冽的寒光,究竟会斩向帝国的敌人,开拓前所未有的疆域,还是……会伤及执剑之人自身?

王钺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加快了脚步,仿佛要逃离这个念头本身。夜色深沉,宫道漫长,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廷中回响,一声声,敲打着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