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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缪斯睡得并不踏实。

谢逸燃平稳的呼吸拂在他的颈侧,驱散的了卡塔尼亚的寒气,却无法温暖他那颗逐渐冰封的心。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黑暗与绝望的旷野上狂奔。

那个被他反复利用,作为唯一庇护所的谎言,此刻像一把淬毒的刃,高悬在他的头顶,不知何时就会将他捅个对穿。

“崽子……”

这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成了谢逸燃现在所有反常行为的唯一合理解释。

因为他“怀了”他的种,而且是珍贵的“雄虫崽”,所以这只恶劣的雄虫才会对他另眼相看,才会标记,才会维护,甚至……才会跟着他来到这九死一生的卡塔尼亚。

那如果……没有这个崽子呢?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几个月,最多六个月,雌虫的孕期就会结束。

到那时,他平坦的腹部无法提供任何“证据”,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就完全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破。

谢逸燃会怎么想?

当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怀孕,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用最卑劣的谎言博取他的庇护和……这些他不敢深究的“特殊对待”时……

厄缪斯几乎能想象出谢逸燃那时的表情。

那双墨绿色的瞳孔里,绝不会再有戏谑的玩味,或是偶尔流露的专注或温柔。

取而代之的,将会是被欺骗,被愚弄的暴怒,和被彻底触犯底线后的残忍,以及……对他的彻底厌恶。

他会觉得恶心吧?

觉得自己这个“前少将”不仅是个阶下囚,还是个满口谎言,心机深沉的骗子。

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那些看似依赖的贴近……所有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脆弱联系,都会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被谢逸燃,被自己,亲手碾得粉碎。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惩罚。

只需要收回他的“庇护”,冷漠地将他推开,在这卡塔尼亚的绝境中,或者回到格雷斯那更深的炼狱里,他厄缪斯·兰斯洛特,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处境会比之前更加凄惨。

斯卡蒂罗绝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而谢逸燃……他或许会短暂地恼怒,但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很快就能摆脱这个“污点”。

他会有新的、更“干净”的雌虫,或许不止一个。

他依旧会是那个嚣张肆意,游戏虫间的谢逸燃,自己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甚至令人作呕的插曲。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痛。

这痛楚远比卡塔尼亚的阴影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忽然发现,自己害怕的,或许不仅仅是失去庇护后面对的残酷现实。

他更害怕的,是看到谢逸燃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烦与冰冷。

害怕那只总是带着恶劣笑意搂着他的手臂,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

更害怕那曾经印在他唇上和颈侧的温度,也会印在另一只虫身上。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的出现谢逸燃依偎在另一只雌虫怀里的样子。

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把脑袋埋在“他”的颈侧里昏昏欲睡。

只是想想都让厄缪斯怕的要疯。

这种恐惧,远比面对卡塔尼亚巨渊深处的未知,更让他肝胆俱裂。

“……唔。”

睡梦中的谢逸燃似乎感觉到了怀中身体的紧绷和细微颤抖。

雄虫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厄缪斯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在安抚。

这无意识的依赖举动,像是一把盐,狠狠撒在了厄缪斯鲜血淋漓的心口。

他僵硬地承受着这个拥抱,深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空洞地望着帐篷顶部模糊的阴影。

完了。

他绝望地想。

当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天,现在这片刻的温暖和扭曲的安宁,都将化为最锋利的碎片,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而他,甚至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为了活下去,亲手编织的囚笼。

他缓缓闭上眼,将脸埋进谢逸燃的肩窝,汲取着这或许转瞬即逝的,如同毒药般令人上瘾的温度。

可那片阴影从未曾褪下过他的心头。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

只有K-7星永恒昏红的光线透过帐篷的缝隙,吝啬地投入几缕。

厄缪斯几乎是彻夜未眠,身体僵硬地被谢逸燃箍在怀里,思绪却早已在绝望的深渊里翻滚了无数遍。

当帐篷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话语声时,他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没有刚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和彻夜挣扎后的疲惫。

清晨的作战会议即将开始。

他必须去参加会议,了解今天的探索路线和风险,这既是为了在卡塔尼亚里增加一丝生存几率,也是……他试图从这令人沉溺的温暖假象中挣脱出来的第一步。

厄缪斯小心翼翼地,试图挪开谢逸燃横在他腰上的手臂。

那手臂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然而,他刚一动,谢逸燃就发出了不满的哼唧声,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脑袋在他颈窝里不满地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满。

“唔……别动……”

厄缪斯身体一僵,动作顿住了。

谢逸燃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抗拒着热源的离开。

他手臂用力,将厄缪斯重新圈回怀里,甚至还无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像只护食的大型犬,含糊地嘟囔。

“……还早……陪我睡……”

那声音带着睡梦中特有的沙哑和依赖,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厄缪斯冰封的心湖。

有一瞬间,厄缪斯几乎要妥协了,沉溺于这片刻虚假的温暖。

但脑海中立刻响起尖锐的警报。

议会不能迟到,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这温存是假的,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沙堡,潮水一来便会坍塌。

他必须清醒,必须认清现实,习惯没有这份依赖的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推开谢逸燃,这次用了些力气,也不再只是拨手臂,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决道。

“谢逸燃,我要去参加议会,你起来。”

谢逸燃被这明显的推拒弄得更加不满,睡意散了些,墨绿色的眼睛掀开一条缝,里面氤氲着被打扰的暴躁和不解。

他手臂纹丝不动,反而把厄缪斯搂得更紧,语气带着被吵醒的恶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什么破议会……”

他声音沙哑,带着鼻音。

“让他们等着……你不准去……”

说着,他甚至试图把厄缪斯重新按回床上,长腿也缠了上来,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扒住他,耍赖般重申。

“睡觉!”

若是往常,在格雷斯,厄缪斯或许会由着他。

但此刻,内心的挣扎和对未来的恐惧让他异常固执。

他抬手抵住谢逸燃的胸膛,腰部发力想要坐起来。

“不行,我必须去,你松手。”

谢逸燃被他这么一推搡,猛地“啧”了一声,皱起眉头眯眼看向厄缪斯,墨绿色的眸子锁住那双蓝瞳,看表情便知此刻的他有多烦躁。

任谁被这样反复吵醒都不会有好脾气,尤其是谢逸燃这种起床气深重的。

“……厄缪斯,你干什么?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

“我要去参加作战会议,必须。”

厄缪斯答的简洁又疏离,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尽量维持着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必须?”

谢逸燃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嗤笑一声,却依旧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手臂用力,直接将试图起身的厄缪斯又拽回了怀里。

温热的身躯重新贴了上来后,谢逸燃再度埋首在厄缪斯的颈窝里坚持道。

“我说了让他们等着!或者让他们自己去开!你不许去,陪我睡觉!”

谢逸燃声音不小,那副理所当然的嚣张模样,仿佛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他睡觉重要。

若是往常,在格雷斯,厄缪斯或许会沉默地顺从,毕竟在那种地方,所谓的“任务”和“规矩”早已形同虚设,谢逸燃的意愿就是最高的规则。

而谢逸燃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虽然不知道厄缪斯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但他依旧认为只要自己再耍赖坚持一下,厄缪斯就一定会像之前每一次一样顺从妥协。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这里是卡塔尼亚,厄缪斯也不是之前的厄缪斯。

雌虫的心已经乱了,急需一点空间和距离,来冷却那因谢逸燃而沸腾不安的情绪,重新筑起那摇摇欲坠的心防。

“不行,这是规定……,你放开我!”

厄缪斯依旧挣扎着,语气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和抗拒。

“规定?”

谢逸燃的耐心彻底告罄,却仍旧没有发作。

雌虫明显的抗拒和急于离开的态度,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因起床气而格外不爽的情绪里。

他闻言只是猛地松开了手,力道之大让厄缪斯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了一下。

他翻过身,背对着厄缪斯,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只留下一个散发着浓郁低气压的背影。

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十足的孩子气的赌气和毫不掩饰的恼怒。

“行,你去!赶紧去!滚远点别吵我睡觉!”

那背影写满了“我不高兴了,快来哄我”的意味。

厄缪斯站在原地,看着谢逸燃赌气的背影和脑袋上那撮炸起的乌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雄虫的孩子气和不讲理,在此刻却莫名地牵动着他的心弦。

他知道,只要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软下声音,重新躺回去,或者哪怕只是伸手碰碰他,这只嚣张又幼稚的雄虫大概率就会顺毛,然后继续搂着他睡到天荒地老。

可帐篷外,催促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厄缪斯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不能。

这温存是假的,这依赖是假的,这一切都建立在那个可悲的谎言之上。

现在有多温暖,谎言揭穿时就会有多冰冷刺骨。

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下去了。

与其等到那时被彻底厌弃,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谢逸燃的背影,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景象刻入心底。

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一把掀开帘布,快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帐篷帘子落下的瞬间,光线变幻。

背对着门口的谢逸燃,在帘子彻底合拢后,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