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缪斯方才刚一起身时,被子里好不容易积攒起的那点暖意便瞬间溃散。
冰冷的空气钻入每一寸缝隙,紧紧缠上谢逸燃的身躯。
那层单薄的被子失去了厄缪斯这只天然热源的支撑后,变得如同虚设,再也无法阻挡格雷斯的严寒。
就在厄缪斯转身走向厨房的短短片刻,谢逸燃的身体在持续的低温和自身能量紊乱的双重作用下,某种深植于他血脉本源,源自蜘蛛天性的保护机制被触发了——冬眠。
区别普通的沉睡,而是实验体生命体征被压制到极限的假死状态。
身体迅速失温,肌肉变得僵硬,呼吸微弱,心脏迟缓如同停滞,全身的机能代谢趋近于零。
以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对抗外界的恶劣环境,减少着一切不必要的能量消耗。
而当厄缪斯察觉不对,返回后又用自己温热的身体紧紧抱住他时。
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体温,如同一簇燃起的火苗,缓慢地融化着包裹住谢逸燃生机的坚冰。
温暖渗入僵硬的肌肉,刺激着停滞的血液循环,唤醒了谢逸燃沉寂的神经系统。
他一睁眼,便是对方温软的身躯和满含忧意的眼。
这种情况,谢逸燃想不挑逗厄缪斯都难。
厄缪斯被他的这句话一噎,方才的担忧惊惧瞬间化为了怒火,下意识就想把这刚醒就满嘴胡言的混蛋从怀里踹开。
可他刚一动,谢逸燃就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眉头蹙起,脸色也似乎又白了一分。
厄缪斯动作一僵,那点条件反射般的怒气竟硬生生被压了下去,只是搂着对方的手臂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谢逸燃低笑两声,笑声虚弱却依旧带着那股欠揍的意味。
而很快,他似乎终于彻底清醒,感官回归的瞬间,谢逸燃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眼神滴溜一转,视线下滑,越过了厄缪斯线条流畅的锁骨,直直落在了对方赤裸的胸膛上。
囚服外套早已被扔在一边,雌虫温热的肌肤直接贴着他冰凉的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度。
谢逸燃挑眉,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墨绿色的瞳孔里燃起更明显的幽光。
“少将……你这是?”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厄缪斯敞开的衣襟和自己紧贴的位置来回扫视,语气充满了戏谑。
“趁我‘不行’了,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下手了?”
厄缪斯顺着他视线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态有多么……不合时宜。
他一只雌虫,几乎是半赤裸着,将一只雄虫如此紧密地搂在怀里,肌肤相贴,纠缠在凌乱的被褥间。
“……”
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狼狈,厄缪斯猛地松开手,就想抽身后退,拉开这过分暧昧的距离。
然而,他刚一动,谢逸燃却像是早有预料,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扣在了他的后腰上,阻止了他的逃离。
“别动……”
谢逸燃的声音低沉,但命令的口吻却带着一丝沙哑。
“冷。”
他说着,甚至还将自己依旧冰凉的脸往厄缪斯温热的颈窝里埋了埋,汲取着那驱散寒冷的体温。
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
厄缪斯身体彻底僵住,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谢逸燃身上传来的低温依旧让他心惊,而刚才那濒死的景象更是历历在目。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推开这得寸进尺的混蛋,去找医疗官,但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垂眸看着赖在自己怀里,仿佛找到热源般蹭着的谢逸燃,对方苍白的侧脸近在咫尺。
俊美安静,竟显得几分乖巧。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厄缪斯。
他最终还是沉默地重新揽住了谢逸燃的腰,将被子再次裹紧,认命般地继续充当这个大型暖炉。
只是这一次,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薄红,在冰冷与温暖交织的逼仄空间里,格外明显。
谢逸燃感受着怀中身体重新变得柔软(他自己的错觉),以及那逐渐升高的体温,嘴角直接当着厄缪斯的面,满意地向上弯了弯。
嗯,虽然过程有点丢脸(竟然被一场雪冻到差点休眠),但结果……似乎还不赖。
“少将,你身上可真暖和,再陪我睡会儿怎么样?”
谢逸燃边说着,边眯起眼睛就把手伸出被子要去撩厄缪斯的发丝。
厄缪斯则被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当场激怒,他猛的偏头躲过谢逸燃的手,而后一把抓住按回被子里,声音因怒火压抑而显得低沉。
“睡?你刚才差点死了!”
谢逸燃闻言,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他甚至还用脸颊在厄缪斯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才懒洋洋地反驳。
“什么死了?我那是睡着了,少将,你太大惊小怪了。”
“你连呼吸都停了!谢逸燃!你……”
厄缪斯气得指尖都在发颤,几乎要将他从怀里揪起来,让他看清楚自己刚才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有多骇人。
“我睡得沉。”
谢逸燃打断他,语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火大的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被吵醒的不耐烦。
“我睡着了就那样……呼吸慢点怎么了?谁规定睡觉不能呼吸慢点?”
厄缪斯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跟谢逸燃好好沟通。
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探测,体温冰冷得像尸体,这叫“睡得沉”?“呼吸慢点”?
“你那不是呼吸慢!是几乎没有了!”
厄缪斯咬牙,试图跟他讲清楚这其中的区别,这关乎生死,不是他能这样轻飘飘糊弄过去的。
“哦。”
谢逸燃应了一声,墨绿色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又要睡去,含糊地嘟囔。
“可能……是这边天气太冷了吧,我不习惯……睡着了就会这样……没事,又没真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下一秒就又要陷入那种诡异的“沉睡”。
厄缪斯看着他这副模样,猛地收紧了手臂,将谢逸燃深深勒在怀里。
一股深深的惊悸和后怕猛地攥在一起,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淹没。
“谢逸燃!”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与命令。
“不许再那样‘睡’!听到没有!”
谢逸燃被他勒得闷哼一声,勉强掀开眼皮,墨绿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你这雌虫怎么这么麻烦”的不耐。
“少将……”
他声音虚弱,语气却依旧欠揍。
“你要把我勒死了,刚醒就要被你谋杀吗?”
厄缪斯手臂的力道下意识一松,却又在谢逸燃试图挣脱时迅速收紧。
他深蓝色的眼眸紧盯着谢逸燃,里面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不容置疑。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厄缪斯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敷衍的压迫感。
“这不是正常的沉睡,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冷?为什么呼吸和脉搏会微弱到那种程度?别再用‘睡得沉’来糊弄我。”
谢逸燃与他对视了几秒,似乎从那双冰蓝眼眸里看到了不容退缩的坚持。
他啧了一声,偏过头,有些不情愿地嘟囔。
“都说了是天气问题……我不耐寒。”
“A+级雄虫再不济,也不可能因为一场雪就濒临死亡!”
厄缪斯根本不信这套说辞。
“是旧伤?还是斯卡蒂罗……”
“跟他没关系。”
谢逸燃打断他,语气带着点烦躁。
“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什么。
最终,他转回头,墨绿色的眼睛看着厄缪斯,勾唇扯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点,二次分化的后遗症。”
谢逸燃睁眼说瞎话,厄缪斯却是瞳孔微缩。
“后遗症?”
“当然。”
谢逸燃懒洋洋地应着,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厄缪斯散落在枕边的银发。
“分化不稳定,精神力区块分化太强,导致身体机能偶尔会……嗯,掉线,尤其是在极端环境下,比如这种冻死虫的天气。”
他语气轻飘,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说完之后,还补了一句。
“怎么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厄缪斯却听得心头一沉。
精神力过强导致身体机能失衡?
这在他所知的雄虫分化案例中极为罕见,几乎闻所未闻。
这解释听起来合理,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那你之前……”
厄缪斯想起谢逸燃之前展现出的惊人战力,那可不像是身体机能“掉线”的样子。
“嘘——”
谢逸燃忽然伸出食指,轻轻按住了厄缪斯的嘴唇,打断了他的追问。
雄虫的指尖还带着未褪尽的凉意,触感却莫名滚烫。
谢逸燃凑得更近,墨绿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着幽微的光,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专注,低声道。
“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少将,你可要替我保密。”
他的气息拂在厄缪斯脸上,带着黑茶信息素特有的微涩冷香。
厄缪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信任”弄得一怔,唇上那微凉的触感的存在感强得惊人。
他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却被谢逸燃眼底那抹罕见的的认真给定住了。
“……为什么只告诉我?”
厄缪斯的声音隔着手指传来,有些闷。
谢逸燃眼神看向别处,小声嘟囔:“当然是因为只有你发现了呗。”
厄缪斯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谢逸燃轻咳一声,而后低笑着收回了手,重新将自己埋回厄缪斯温热的颈窝,仿佛那里是什么绝佳的安眠场所。
“为什么?”
他声音含糊,再度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大概是因为……你现在是我的‘雌君’了?”
他的话语逐渐低弱下去,仿佛这一点那短暂的清醒耗光了所有力气。
“……总得知根知底点,才好一起养崽子,对吧……”
谢逸燃说完这句,呼吸已经变得悠长,根本没有感受到身下骤然紧绷的身体。
厄缪斯的大脑在“雌君”两个字砸下来时,已然是一片轰鸣的空白。